第76章(2 / 2)

清观魇影记 影小匣 5914 字 2019-08-05

尾巴一停,随后整个队伍都止住了。

尉迟令无奈,思索一番,在空气里画了一个符文,末了,准备把符文往云离身上拍。云离认出了那符文,闪身说不用,遂自己祭出一道符咒,隐去了身形。府吏们张了张嘴,虽有些惊异,但看到那不知是鬼是妖怪的少年不见了,纷纷面露喜色,喊道:尉迟大人,走吧,明霜姑娘说前面有人出来迎了!

一边走一边看脚下,尉迟令注意到,雪地中,云离的脚印和自己的脚印并作一排,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尉迟令稍稍加快脚步,跟上去,见得旁边的脚印断了会儿,但不久之后还是连上来了。

之所以断,是因为云离闻到了某个东西的气味,不由愣了愣。

许真的气味。

每次想到许真,云离腹中便一阵绞痛。这回小腹再次疼起来的时候,云离突然觉得,他知道当时许真要找的是什么了。只是,许真为什么想找赵其斌需要的东西?

哎呀,令公子到啦,快快进来,喝一碗热汤去!老爷夫人就说你们今天要来,我叫厨房里一整天都烧着火呢。前面走过来一精干的老婆子,听尉迟令和明霜叫她七婶,应是个充州尉迟府颇有威望的老仆。七婶把尉迟令和明霜的手合在一块儿握着,又喜又忧道:你们到了就太好了,老爷夫人,可是盼了你们好久呢。

尉迟令边走边朝前望了望:好像没看见父亲母亲?

明霜道:我们那么磨蹭,父亲母亲哪能一直站在外面等。再说外头风紧雪紧,冷,屋子里头才有暖炉。七婶犹犹豫豫地应是,心里许是藏着东西,也没去琢磨婚前婚后的明霜有什么不同了。

尉迟令见七婶欲言又止,试探道:父亲母亲身上可好?

七婶放开两人的手,直直盯着前面:老爷夫人身上倒好着呢,只是只是夫人她仍然不清净,老说有什么缠着她,晚上要老爷陪着还不够,房间里得通宵点灯。尉迟令:母亲现在人呢?七婶道:屋里呢,正和老爷说话。

进了门,七婶利落地给随行的几个府吏、仆从安排了住宿,回头道:令公子、明霜姑娘,你们先进去吧,我给你们端汤去。

尉迟令往地上看了眼,然府里的雪给人扫去了,也看不见云离还在不在。

云离走路不出声,随去了充州太守尉迟雍和尉迟夫人盛佳的房间。

屋里点了三盏灯,把房间照得透亮。四个角落里还站着仆从,时间差不多了,不过房间主人似乎并没有休息的打算。见儿子带着妻子回家,尉迟夫人连声让两人过来给她瞧瞧,说了些闲话,又拉着明霜的手,抹眼泪道:霜儿这些天受苦了都是母亲不好,母亲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尉迟雍在旁边摇头,叫他别提了。

和明霜的亲爹亲娘一样,再次见到出狱后的明霜,都觉得站在眼前的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可左想右想都想不出哪里陌生。只一点比较明显,那就是明霜没了笑容,也似乎正因为她没了笑容,才会在人们眼中变得陌生起来。毕竟从小到大,人们夸赞她最多的,就是她待人的态度。

媳妇疯了的事,盛佳自然知晓。昨天尉迟雍的妹妹来信,说已经和丈夫去京城探望了女儿,女儿已大愈无碍,盛佳才稍稍放心。而今亲眼见到尉迟令和明霜平安回家,脸上没有挂事,盛佳终于不再忧心儿子的未来,相信儿媳只是入狱后受了怕、没回过神,大体上是好了的。

平静了片刻,盛佳眼睛又湿了。尉迟令看出她眼睛本来就有些红肿,知道她不是刚刚那么一会儿才把眼睛哭红了的。尉迟令刚要问,盛佳一把将他抱住,只淌眼泪,不发声。尉迟令向父亲递去询问的眼神,尉迟雍叹了口气,将妻子轻轻拉走,扬手指了指椅子道:你们站了那么久,也没坐。坐,先坐下再说。

等尉迟令和明霜在凳子上坐定,尉迟雍和盛佳也随意地在床沿上坐下了。

这时,那七婶扣门道:老爷、夫人,我见令公子和明霜姑娘冷着了,盛了汤来。屋里的仆从正要去开门,尉迟雍止住他们,自己去。起身前他抚了抚妻子的背,道:你自己给令儿说吧,免得又说我转述不当,把你的事说轻巧了。

尉迟令:母亲?

盛佳擦了擦眼睛:有东西在缠着我,这你是知道的吧?你爹他偏说是我的心病。说着,她幽幽地看了看尉迟雍的背影,似乎在埋怨。怨虽怨,但当尉迟雍从七婶那儿接过来的托子放下、第一碗汤先端给她喝时,她还是很受用地尝了尝汤。

盛佳脸上缓了些,夸七婶说汤不错。七婶笑着让其他人也趁热喝,然后嘱咐屋里的仆从们记得把空碗端去厨房,便关好门走了。

父母和儿子道了些家长里短,云离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云离在观察尉迟明霜尉迟明霜没有参与闲谈,盯着房间的一角。她视线落及的地方站着两个人,而其他角落里,只有一个仆从。

再明显不过了,那里多出的一个仆从,并非人。

多出的那人,明目张胆地立在那儿,发觉尉迟明霜和云离在看自己,便盯着两个人笑。明霜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向身后一望,却并没有发现异样:她能看见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但是看不透隐身符咒。

那人挤在角落的阴影中,躲着桌子上三盏灯的光亮。

怪说尉迟府有许真的味道,他本人不就在那里吗。

尉迟明霜的神色说不上惊恐,只能说吃惊。她大概天生拥有一双阴阳眼、见惯了乌七八糟的妖魔鬼怪,是以此刻见到屋子里的许真,并不会因此感到害怕。

所以她心里才埋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譬如去阴府当一只游魂?

许真竟然捧起右边空荡荡的袖管,向云离行了个礼。知他的拜礼不是对着自己,明霜朝许真行礼的方向看去,猜到云离并没有走,而是随她和尉迟令进了门。

霜儿,你怎么了?

在旁边的人看来,她左看看右看看,貌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失了魂。盛佳叫了她一声,又道:这汤是不错。你快喝了,要是累了的话,我就让人带你先去歇着。明霜故意多盯了会儿许真,盛佳颇为诧异,顺着她的视线瞥过去,道:怎么了?

明霜愣了愣,摇摇头。盛佳问她要不要歇着,她点头答应,盛佳便拨了个仆从带她回屋。

云离向许真走了几步,又停下,退得更远。

许真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云离眉头锁得更紧,同时听盛佳对尉迟令道:这些天我还是睡不好觉,越来越不踏实。令儿,你听我说,我这不是心病,我是真看得见、听得见,我她说到这儿有点喘,尉迟雍给她拍背,不作声。

尉迟令是拜了乜沧做老师的人,自然不会在世上是不是真有异事这种问题上纠结,只道:母亲慢慢说。

盛佳沉默半晌,简言道:这些日子有个游魂,要我给他平反,他好脱离阴府的惩罚。

尉迟令:怎样一个游魂怎么会找到母亲你?

盛佳似是头疼,揉着太阳穴,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它为什么找到我?!她抓起枕头,小孩子发脾气似的摔在地上,又开始喘气。当家夫人的模样不太好看,尉迟雍拢拳咳了咳,使眼色让剩下的三个仆从都出去。

盛佳神经过敏道:不许走远了,就在外面站着哦等等,你们一会儿得进来添添灯油再等等,叫几个府吏来,守门仆从领命出门站着去了,尉迟雍看了看儿子,转而对盛佳苦笑道:今天儿子都回来陪你了,你怎么比平时还夸张?盛佳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我今天就是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