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清观魇影记 影小匣 5754 字 2019-08-05

尉迟令:那人的生前,母亲可见过?

盛佳张了下嘴,想说见过,却道:没有、没有见过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才对。尉迟令与父亲相视一眼,欲再问,尉迟雍止住他道:你母亲就是天天操心这操心那,白天操心不完,晚上就爱做梦。你还这么认真地问他这不是,陛下要巡游到充州了,我劝她把布置场子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办,她偏偏要自己来主持。令儿,我看你就该跟我一起劝劝你母亲,让她老老实实休息,闲它个几日,那病啊魔啊的,就都没有了。

盛佳乜斜了丈夫一眼,充州太守立刻住了口,笑道:好好好,不给你说轻巧了、不给你说轻巧了。还有什么,你自己给令儿说吧。

盛佳:令儿,你爹就是嫌弃我事儿多!

尉迟雍忙道:哪儿能呢,这些年都是你在内操持,偌大个宅子和和睦睦,我感谢你替我管事儿还来不及。你这是什么话?我说,令儿。

父亲?

你不是拜了国师大人为师吗,就当你母亲的话是真的,也无所谓了。爹把宅子让给你,国师大人教你的,你好好在这儿施展施展。

盛佳猛地站起来:不行!

尉迟雍正色道:你又没做亏心事,真要给野鬼平反不成?

第七十五章

刚说完,尉迟雍来回踱了几步,忽然转道:该不会是你让明霜选的那些姑娘吧?!

不是。盛佳脸色并不好看,而且,那些女的,要么是逃荒的,要么是避罪流浪的,若不是明霜收留,早该死了,还轮得到她们为陛下效力?

尉迟雍既然问到,说明在这件事上,盛佳虽能抽出维护自家的理,他到底还是心中有坎,过不去。况且,抛开其它不谈,明霜毕竟遭了罪;一个刚出嫁的姑娘,被满京城传做妖女,哪怕时间推移,创伤不可能完全愈合。

良久,尉迟雍还是忍不住道:也是苦了明霜了。我今天见她,总觉得她魂不守舍。他接过尉迟令捡起来的枕头,拍拍灰,在床上放好,听得妻子道:这是她的劫数。跟了咱们令儿的姑娘,总是要渡劫才能享福的,否则命不堪福,更易遭难。

尉迟雍和尉迟令肯定也没少听盛佳夸儿子,于此,两人都不说话,各怀心事低着头。

盛佳环视一番,在生着暖炉的房间里,打了个莫名的寒战。不知是看到了还是感受到了,她把头转向许真的方向,嘴唇上的血色愈来愈淡。尉迟雍知她心病又犯了,压她肩膀让她坐,转移话题道:要不要再叫七婶送碗汤过来?

幸而盛佳还听得清楚话,摇了摇头,没像前几次一样三魂七魄都不在位。

盛佳又接着刚才的话道:都怪那个姓苏的,若非他,乜国师早该在八年前帮皇上达成心愿了,还用得着我们令儿和霜儿冒险?

尉迟雍整了整衣摆,温和地驳道:哎,你这刺可就扎得不对了。苏珏归敢言敢谏,是个忠诚而后他又微不可察地叹了下:只不过太年轻,黑的白的分得太清楚,搞不好今后陛下和他之间会有嫌隙。辅国再怎么说不是常职,陛下要是顾忌,他这位置怕是会被架空。

尉迟令道:母亲,乜国师的进程如果不被中断、老师他不去闭关,事情不也轮不到儿子接手吗。这对儿子来说是个机会。

你们还在给外人说话!盛佳抿了抿下唇,你们不懂、你们不懂。令儿。

嗯?

盛佳道:好在你今天没有邀你那珏归兄一起过来。我把话放在这里,我看苏瞳跟明霜受处脱不了干系;现下你们是在朝廷里,不是在蜀州那个破书院了,你往后少跟他称兄道弟。陛下交给你的事,你好好办了,再等姓苏的猖狂几日,不愁他苏瞳改口叫你哥哥尉迟雍打断她道:越说越离谱!末了,他拍着大腿对妻子说了句重话:简直是妇人之言!

盛佳攥着裙子,难以置信道:妇人之言?呵,妇人之言能够为咱们令儿计之长远,你那君子之言能当什么使?啊?你倒是说说啊。尉迟雍把头偏向一边,盛佳又道:国师是我让令儿去拜为师的,明霜是我挑花了眼选出来的,还有,当初令儿从那破书院出来入京面圣的时候,我说到这儿她顿住了,改道:令儿,今儿皇上来充州巡游的场子,是我布置的。我把苏瞳安排到文武科的书生那边去了,省得你们挨在一起说话,我看着心烦。

考虑到盛佳最近的情况,尉迟雍不跟她争辩,只看着旁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膝盖上敲着。

待房间里静了下来,尉迟令才开口道:母亲,珏苏瞳他

听他提到苏瞳,云离下意识走进了几步,不慎带偏了花瓶,发出不重也不轻的声响。盛佳浑身一抖,顺势把丈夫伸来的手抓住了。尉迟令父亲母亲,方欲说什么,尉迟雍咳了一声道:都是一家人,你说耳语作甚?

盛佳冲花瓶的位置发了会儿怔,道:就说小声点,免得被什么长了耳朵的脏东西听去了。尉迟雍差点忘了盛佳还病着,不得已把耳朵朝尉迟令递了几分。

尉迟令说得很轻很快,等盛佳和尉迟雍大变了脸色,云离一个字都没听见。此时云离见得许真笑了笑,似是早已知情,打算告诉他什么。但云离不得不承认,他在内心深处对许真怀有恐惧感,是以这会儿许真扬了扬下巴招呼他出去,他竟然腿上坠着铅,动不了。他揉了几下略有痛感的旧伤,定下心,向盛佳、尉迟雍脸上望去。

盛佳和尉迟雍坐不住了,一个偏着身子站着,一个背着手在房间中踱来踱去。

片刻,尉迟雍安慰自己似的,喃喃道:无事无事,若没有咱们令儿举荐,苏珏归一辈子都成不了气候如此一来,他算是还了咱们令儿的人情了他的眼珠子好像突然不会转弯了,视线沉沉地落在鞋尖外,似乎能把地面刺穿。

盛佳沙哑道:所以,成了?

尉迟令点头。

盛佳欲笑不笑欲哭不哭,顺着儿子的胳膊,把尉迟令从肩膀捏到指尖,似久别重逢又似看见了希望,激动道:快拿给我看看。尉迟令顺从地在袖子里摸索了一番,握拳至盛佳的掌心,指缝间漏出墨绿色的光亮。云离这边,一股属于那巨树的浓烈味道扑面而来。

那边,许真浑浊的眼睛也被点亮了。

盛佳忽然把那东西在自己身上一揣,颤声道:好好,这下好了你们不理解,那我自己去说,我自己去跟皇上说。尉迟雍两三步跨回来,诧然道:去跟皇上说?去跟皇上说什么?盛佳推了两人一把,野兽护食般警惕地退后,目光飘摇道:平反!给那东西平反!让它不要再缠着我了,让它滚,让它去她立刻将死字咽下去,声音戛然而止,开始啜泣。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许真拖着空袖管,从守门的三个仆从中插了过去。

仆从兀自愕然,只听尉迟夫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而后那尖叫竟然变成了笑声,盛佳冲着门大声道: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对吧?!尉迟雍不耐地向仆从们招招手,叫她们过来把夫人按在床上躺好。

尉迟雍觉得自己的头发快要竖起来了,盛佳却笑着笑着就平和了,慢慢和恐惧中的丈夫形成了鲜明对比,闭上眼,不多时居然睡着了。尉迟令只当推门的是云离,毫不慌乱,安慰了尉迟雍几句,说小鬼吓人的伎俩不足为惧,他一道符咒可保这里平安。

尉迟雍复又端起家主和充州太守的威仪,令三个仆从添灯油查暖炉,遂正襟坐在床沿上,等尉迟令布置完阵法。

云离追着许真出去,跟着跟着人不见了;他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空地上,夜虽深,周围虽荒芜,空地上却有几个行人。那几个行人不像是起夜游荡的,他们各自在某块区域查看了一阵,后汇集在东边的高台上,倚靠栏杆谈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