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清观魇影记 影小匣 5485 字 2019-08-05

云离暂停思考,回到他那间七香楼天字号房,再从里面推门出来。见客人半夜推门而出,倚在栏杆上的妇人捋了捋耳发,强打起精神,扬起一个带着询问意味的笑容。云离说睡不着,想请一个会讲故事的姑娘聊聊天。妇人笑说了解了解,指点了一个被唤作小依的女孩,送她到云离那去。

小依拢着裙子,直接在椅子上坐下了。她抬眼撇着云离,心中默背姐妹们总结出的口诀,看这位小公子属于哪类客人,究竟是欲弄雨露偏说花还是郁郁辗转少红颜。而后她终于发现,不管自己用哪种眼神,都扣不开这位客人的心,惶惑之际,心中增添了一丝悚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绑架了。她慢慢从椅子上撑起来,抱着丝侥幸,假象面前这位小公子喜欢端庄点的姑娘,好歹压下了推门逃跑的冲动。

云离摸了下鼻尖,反省方才自己脸上的戏是不是太过了,竟把人吓成这样。

我听妈妈说,小公子想听故事?小依别了眼云离,不知小公子想听什么故事?云离想了想道:你认识白易吗。姑娘笑道:哪能不认识白先生,自然是知道的。

云离道:白先生走了,我想续写他的《玄行记》,你觉得有什么故事可跟我讲的呢?

小依不再扶着门,低头道:原来您想听京城发生的事情但小公子,你近来听人说的,也是我听人说的,我了解得不必您深,又能讲出什么来呢?云离:总有些事情,是七香楼知道,却没有传扬出去的。

小依:没有。

有。

没有。

可我都看到了。

小依猛地抬头,眨眼睛:小公子看到了什么?!接着她声音低下去,含笑道:小公子看到了什么,竟是我没有看到的。怪吓人呢。云离:前几天,门口不是出现了一具尸体吗。不只是我,其他许多客人也知道。姑娘您竟然不知?

知道,知道。

结果怎样?

哪有什么结果不结果的,妈妈叫人抬去荒地,埋了。小依道。她刚松了口气,要坐下,又被云离吓了起来:夜里我总听到你们妈妈跟人说话,那些人好像不是你们七香楼的?哪有,妈妈怎会大晚上找外头的人说话,想是夜里训斥姐妹们呢小公子听她们说什么了,如何断定人不是我们七香楼的?

你们妈妈训话竟然轻声细语的,我难得听清楚一个字?

听不清楚就对了。小公子,您听清楚了,别人也就听清楚了,别人听清楚了,我们七香楼的口碑不是折了吗?哪有训话给客人听见、搅客人清梦的道理?聊得多了,小依的底气也越来越足了,总算把刚刚飞走的神捡了回来,安心坐了下去。

云离在她对面坐下,按住她,说水早就凉了,茶叶早就变味了。小依放下水壶,道:故事听一遍,也就不稀奇了。还是曲子好,曲子唱多少遍,也总有人听的。很晚了,小公子不妨躺着,听我唱曲子给你听。

我不听曲子。

云离道:我问你,被你们妈妈拿去送命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小依脸色惨白,挣扎道:您自个儿编的谜语我不懂,我这儿倒是有不少,我说出来,小公子您猜猜。云离:七香楼是谁出钱开张的?

小依瞳孔骤缩,起身想跑。

破剑立时拦住她的去路,横在她脖子下面。

云离:你认不认识鬼人?话音未落,绿光浮动,营造出一种森冷的氛围。云离想着,若诓骗不成,她只能让破剑在小姑娘身上划一道口子了。不料,小依张了张嘴,扑通跪地,求说饶命。

我说我说!

小依道:您千万别跟妈妈讲话是我说的,如果要讲,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云离点点头,算是做了承诺。小依颤声道:是尉迟姑娘。最开始,七香楼是尉迟姑娘办的。

尉迟明霜?

是,是明霜姑娘。小依道,以前,明霜姑娘还会抛抛头露露面,几个月前说要嫁人了,就再也没来过了。现下七香楼一直是妈妈管着,近来妈妈给我们分的首饰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明霜姑娘是不是把这儿让了出来。

云离心道不是她把七香楼让了出来,而是她让你们妈妈去办了另外的事情。

云离:她不是充州人吗?

小公子,正是因为是充州的姑娘,才不能再充州开店啊。也正是因为她尉迟大人在京城安家,明霜姑娘才要把七香楼交给妈妈。

这尉迟家族果然是状元世家。

行行遍布其家族子嗣,个个都是奇人,个个都是状元。

所以方才那个冷死人不偿命的女声,是尉迟明霜的?云离略有吃惊,难以把它和宴席上新娘明快的嗓音重叠起来。云离:那明霜姑娘是个怎样的人?小依沉默下来,不是要回避,而是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良久,她才低头犹豫道:反正,和人们传的,不一样就是了。老爷公子们来吃酒,偶尔提到她他们夸赞的明霜姑娘,和我们知道的明霜姑娘,真不像同一个人。她突然又自言自语似的道:也是,明霜姑娘若不换换样子,怎么嫁得出去呢。我要是男人,她再漂亮,我都不敢要。

云离:我再问你一遍,晚上那些声音,你知道多少?

小依哗地掉下眼泪:妈妈害死的她们都是妈妈害死的。她心里藏的话忽然决堤了,不消云离再捅一刀,便汹涌而出:最开始,有个巫师出了一笔钱,把七香楼几个不好看的姐姐领走了。后来她就经常来找我们要人,但我们哪有那么多人给她呀,我们楼里总不能一个姑娘都不剩吧。然后、然后妈妈去别的小楼买人,人还是不够前些天,回来的那位姐姐,就是被划破脸拉走充数的。

向七香楼要人的巫师,本意恐怕不是非要破了相的姑娘。在这种地方,名气不大的姑娘就算突然消失,也不会引起人过多的关注;但那妇人为了交差,又是向别地买人又是向自家动刀子的,难怪会被说是做事留尾巴。

小依兴许想到了日后自己的惨况,越说越惊恐,到头来把云离当成了救命稻草,拽住他的衣摆就不松手了。转念一想,眼前的这位提着把剑,盯着鬼人的名号,一副置身世外的模样,自己还差点被他放血,哪能指望他救人于水火。小依手上一抖,立马和云离拉开距离。

云离点了点纳袋,观清镜得令,将方才那妇人房间中的声音放给小依听。

云离:这个声音是那巫师的吗?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吧。

小依怔道:我没见过那巫师,也没听过她的声音不过、不过这个声音,好像是、好像是明霜姑娘的。

那就对了。

云离抱着头,朝后面一靠,笑道:哦对,刚才不是在说鬼人吗?怎么扯到这些事情上来了?唔,也好也好,又是几桩好故事。哎,话说回来,姑娘你知道鬼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