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做为一个大夫，一个名医，一个在整个江南都非常有名的名医，发现不了病人身体的异状，这已经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了。

而现在病人因为某些设计又或者是巧合，隐藏的毒素爆发了，他却又发现他治不好，这无疑就更加丢人了。

事实上，黄大夫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医术了，他原本觉得自己的医术已经很高明了，虽然口中从来不说，但心里却一直得意着。

可现在看来，一山还有一山高，医术再高明也还有做不到的事情。

果然，他还是得继续努力，继续进步才行，这个世界上挑战实在是太多了，他可不想下次再面临这样的尴尬，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老脸可经不起这么丢。

林如海并没有注意到黄大夫的尴尬，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贾敏和那幕后的黑手上，这会听到黄大夫这么说，因为心中早有预料，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失望。

揉了揉额角，让侍书带着黄大夫去检查屋子里所有的器具，还有贾敏经常使用的那些东西，看看到底是什么相克产生的毒素。

又让下人拿着黄大夫开的药方去煎药，并让屋里伺候的丫鬟们照顾好妻子，他自己则是起身离开了主院，去了书房准备暗中调查一下这件事情。

林府的暗中力量，大多时候都是用来应付紧急情况的，而且多是应对来自外敌的攻击，像是内宅的事情，他们基本上也不懂什么。

若是时刻守在身边保护着的，或许还能看到什么下毒啊之类的事情。

不过暗卫培养不易，林府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培养出几个那么精于隐藏又武功高强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能拥有暗卫贴身保护的，就只有当代的家族，当然，鉴于林家一代单传多年，刚出生的小少爷一般也会列入保护的名单之中。

贾敏虽然是林府的主母，但显然也没有这个待遇，所以那瓶玫瑰花露到底是被谁换的，这还要看齐嬷嬷的调查审问，不过林如海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暗中的力量再不懂后宅之事，起码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只要想查，还是能查到蛛丝马迹，怎么都还是要比其他人强一些的。

虽然这样显得有些大材小用，浪费人力，但林如海这时候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查出是谁给贾敏下得药，他简直连觉都睡不安稳。

此时已经是半夜了，原本应该平静的林府，因为贾敏这一病，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主院审查下人的动静那么大，各院的眼睛都不是瞎的，自然明白是出事了。

姑且不论梅姨娘这些年来仗着贾敏在背后撑腰，做了多少惹人憎恨的事情，单单正室与妾室这天然对立的身份，就足够府里的几位姨娘起来看热闹了。

周姨娘和沈姨娘作为一手主导了这件事的推动者，自然也不例外，在大家都起来看热闹的时候，你睡得若是□□稳了，那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不过看热闹归看热闹，大家也都是安静的在自己的院子里看，顶多就是派下人出去打听一些消息，而且还不会过分的靠近主院。

大家都是聪明人，别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呢，就算是贾敏真的不行了，她们也不会这个时候跑去幸灾乐祸，那是自己找死。

最多也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跟自己的心腹嘀咕上两句罢了，而且还要小心不能被别人听到，毕竟不能给老爷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不是。

周姨娘和沈姨娘并没有凑到一块去，都是各自待在自己的小院，听着下人的实况转播，她们最近都有派人盯着主院，自然是最先收到消息的。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们的人都没有太靠近主院，免得再被别人给发现了。

所以两人听到的，都并不具体，大概就类似于什么林如海一脸焦急的进了主院，又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这些。

在其他不知道内情的人听来，可能会有些迷糊，不过对于沈姨娘和周姨娘两人来说，却很清楚的明白，她们的计划估计已经成功了一半。

贾敏被人陷害下药的事情，应该已经被林如海发现了，现在就要看那个小丫鬟的演技能不能过关了，最好不要把她们扯出来。

不过这一点并不需要太担心，因为周姨娘是派的心腹过去的，自己并没有露面，那个小丫鬟也不知道具体是谁指使的这件事。

就算是真的扛不住招了，那林如海和贾敏也不可能把所有姨娘身边的丫鬟，都找过去任由其辨认吧。

更何况，为了保险一些，周姨娘前两日，就已经派自己的心腹回家探亲去了，现在人都不在林府了。

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那两样相克的东西，能不能被黄大夫找出来，若是找出来了，顺藤摸瓜之下，或许能把埋藏了十几年的事翻出来。

若是发现不了的话，那她们的计划大概就不能实现的那么完美了，不过这个时候，两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坐在这干等着消息了。

随着主院齐嬷嬷一个个的审问那些下人，整个林府的气氛越发的紧张凝重起来，不只是沈姨娘和周姨娘悬着心，那些看似事不关己的姨娘们也很紧张。

虽然她们心里很清楚，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但说不定那下手的人就抱着什么一石二鸟的主意，想要既除了贾敏，又把自己拖下手呢，这太有可能发生了。

某些心思细腻的，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该如何寻找漏洞，又或者是自辩了。

当然，这些通常都是比较得宠的，像是那些失宠的，就会比较淡定了。

因为就算是陷害，大概率情况下，也不会冲着她们来，只要保证看戏的时候不被溅上一些血，那就差不多了。

相比于这些姨娘们，林子轩那就太淡定了，一点紧张都感觉不到，这倒不是他心理素质好，面对这么刺激的事情都能如此淡然。

而是沈姨娘她们起来时的动作放得太轻了，而且翠云阁的下人点灯的时候，也都特意避开了他休息的地方，所以林子轩现在还睡得什么都不知道呢。

虽然前两天刚知道这事的时候，他还想着到时候一定要过去看看热闹，可惜，小娃娃的身体太不争气了一些，他压根就没爬起来。

好在不只有他自己是这样，小黛玉现在也是睡得无比香甜，虽然事情发生在主院，但林如海早就让奶娘把小黛玉给抱走了。

贾敏现在病了，很难照顾到女儿，而且接下来的几天要查事情，主院肯定是闹哄哄的，说不定还会有某些不和谐的画面出现，这个时候女儿完全不适宜留在这里。

不过女儿是嫡女，抱到其他姨娘那照顾也不合适，很容易就让人多想。

所以林如海干脆让人把他书房旁边的院子腾出来，由奶娘和丫鬟带着女儿住进去。

对于林如海的决定，齐嬷嬷和侍书不能说没有意见，毕竟从感情上考虑，自家小姐现在还生着病呢，就把她女儿抱走，总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过理智一点想，林如海的决定也是对的，接下来主院肯定会很乱，小黛玉留在主院确实不太合适，所以两人也没有说什么。

当然，她们不过是下人，就算是说什么，林如海大概也是不会听的，身为林家的家主，他可不是那种民主的人。

主院的下人有多少，林如海是不清楚的，他虽然是家主，但一向不太关心这种内宅小事，贾敏倒是很清楚，不过她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之中。

好在，齐嬷嬷一向协助贾敏管家，对于主院的大多数下人都有所了解，一个个盘查下来，很快，那些没有嫌疑的就都被排除出去了。

别看主院的下人多，但都是有着自己的工作的，洒扫庭院的，负责做饭的，整理衣物的，打扫内室的，贴身伺候的，这些都分的很清楚详细。

那些下等的丫鬟都只能在庭院内打扫，根本就不能进入内室，自然第一时间就可以排除掉，毕竟主院的屋子里面都是有丫鬟守着的，根本不存在偷溜进来的可能性。

而由于被替换物品的特殊性，小厨房那些下人的嫌疑也被排除了，至于贴身伺候的，那都是贾敏的心腹。

而且她仔细的问了一下，没有发现自己独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所以很快就被齐嬷嬷略了过去。

排除了这些人后，齐嬷嬷的目标便直接瞄准了，那些负责打扫内室的人，她们这些人是最有可能接触，并替换那玫瑰花露的。

内室指的是贾敏所住的屋子，她的起居之所，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常用的东西，能够负责打扫这里的，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贾敏比较放心的人了。

但这种既不是心腹，又不会太过提防的人，往往是最容易出问题的。

负责打扫内室的一共有三个小丫鬟，而经过仔细的盘问，在那个时间段，有机会接触到玫瑰花露的就只剩下了，一个叫做小红的丫鬟。

就在齐嬷嬷查出这偷换玫瑰花露的人时，在侍书的带领下，黄大夫也在仔细的研究着，那些贾敏日常使用的东西。

吃食和用品是最主要的调查方向，而那些金银首饰，衣裳熏香什么的，黄大夫也都仔细的查看了一遍，可都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眼看着几乎所有东西都查过一遍了，却还是没有什么方向，黄大夫眉头微皱，正仔细思索着有什么被遗漏之处时，忽然眼前一亮，让侍书赶紧把正常的玫瑰花露拿过来。

而他自己则是走到了屋子正中摆放着的香炉旁边，小心的把那正燃着的香炉熄灭，黄大夫拿了个手帕，把里面点燃的香灰捏出来一些。

接过侍书重新找出来的正常的玫瑰花露，黄大夫把手帕中的香灰小心的倒进去了一点，见里面的液体除了稍微粘稠一些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不禁暗叹了口气。

以为自己又猜想错误的黄大夫，把这玫瑰花露随手放在桌子上，正准备让人去把贾敏挪开，他好检查一下床褥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脚步刚刚一迈，黄大夫便瞅见了那伪玫瑰花露里面残存的一些液体。

动作一顿，想到刚刚的猜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把这残存的液体，倒入了他随手放着的玫瑰花露之中。

这样的尝试已经失败了太多次，黄大夫现在已经不抱什么太多的希望了，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伪玫瑰花露一倒进去，那里面的东西立刻便产生了反应。

原本有些粘稠的液体，瞬间融化开来，散发着一丝丝寒气，就如同大冬天的被拿出来冻了许久一般。

眼见着这番变化，黄大夫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他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眼里带了些得意，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黄大夫，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侍书一直在旁边看着，即便黄大夫翻来覆去的已经试验了无数次，都没有结果。

可为了自家太太，她依旧是仔细的盯着，现在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其中的变化。

瞳孔猛地放大，侍书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黄大夫，若不是这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她简直都不敢相信，变戏法都没有这么神奇吧。

“这香灰里面应该是有某种成分，可以与这玫瑰花露里面的成分融合，产生极强的寒气，而且是属于隐藏的状态，只有再加入另一种成分，才能爆发出来……”

“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那还得回去仔细试一试，这一时半会的暂时也弄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并不是毒，而是一种独特的寒凉之物……”

黄大夫这会正处于极度兴奋的情绪之中，这样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奇特融合，那可是能写进医书里，构成他家传绝学一部分的，任何一个大夫见了，怕是都会无比激动。

虽然这东西都被人使用了，那肯定是早就已经被发现的了，但古代的医学界与现在不同，很多东西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发现的。

可事实上，或许很多人早就已经发现了，不过大家不会相互交流，所以不管有多少人发现了，只有你发现了才是你的，惊喜的程度不会因此减少半分。

这就如同你得到了一个新玩具一样，不管有多少人有这种玩具，只有你得到了，那才是你的，你不可能拿别人的玩。

而对于行医多年的黄大夫来说，这种新发现的相克之物，那比什么玩具都要好上百倍。

所以这会听到侍书的问话，心情甚好的黄大夫，自然不会在意对方就是一个小丫鬟，很是得意的便跟对方详细解释了起来。

不过说着说着，说着最后的时候，黄大夫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暴露的太明显，他心虚的瞅了眼躺在床上的贾敏，连忙控制好自己的神情，尽量让语气变得低沉一些：

“这女子身体属阴，最怕的就是寒气侵蚀，这天长日久的，被这东西影响自然是很难受孕，而且还会导致身体虚弱，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不是毒，很难查得出来……”

说到这里黄大夫心里还忍不住有些感慨，果然是自古高手出民间啊，那幕后下手的人，他觉得对方停留在这种后宅争端中，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这手段简直都可以进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玫瑰花露啊寒气啊，这都是作者瞎编的，不要细考究o(╯□╰)o.

第42章 42

那位高手现在如何黄大夫想象不出来, 不过在他把自己所有的推测都讲给林如海后, 这位官老爷的脸色, 倒是让他莫名有些瘆得慌。

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黄大夫瞅了眼坐在上首的林如海，又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个小丫鬟, 最后瞄了一眼面色严肃的齐嬷嬷, 忍不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原先发现新大陆的兴奋，终于被他给压了下去，这位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性格却越活越年轻的老大夫, 忽然意识到这件事貌似好像挺严重的。

而更不幸的事，他还被迫卷入了其中, 现在就只希望林如海快点查出些什么，要不然他可不想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被折腾来折腾去的。

把黄大夫的话在脑海里来回重放了两遍，林如海深深的吐了口气，闭了闭眼, 他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着的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之后，这才看向跪在地上有些瑟缩的小丫鬟。

就在黄大夫查出了那两样相克的物品之外，齐嬷嬷也查出了这个调换玫瑰花露的小瓶子，林如海并没有让他们去书房见他，而是自己又回到了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