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作为大夫，他也明白若是没有什么急事，是不会有人愿意大半夜过来找自己的，所以放下药箱，没有任何抱怨，他便连忙检查起贾敏的情况。

从第一眼瞅见贾敏状态的时候，黄大夫便已经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妙了，等把上脉，探出那混乱的脉象后，他的神情就变得无比凝重了起来。

而当林如海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黄大夫这凝重至极的神情，心下一惊，他连忙凑到近前，等瞅清楚贾敏现在的样子时，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黄大夫，我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会不会有事？”

坐在贾敏床边，林如海没顾得上询问侍书和齐嬷嬷，他有些紧张的看着黄大夫，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多年夫妻他和贾敏的感情还是很深的，更何况贾敏还刚给他生了个小女儿，若是这个时候贾敏出了事，那他无法想象，女儿该怎么办。

“林大人您不用担心，夫人不会有生命危险，等我下几针，这疼痛也就能止住了……”

没有多说，黄大夫简单的安抚了林如海两句，便示意对方让开，自己则是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包，将系在上面的带子解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一根根细长小针。

针灸对大夫的认穴功底考验是很深的，一般年轻的大夫都不敢用这种方法，因为一个失手，扎错了穴位那造成的后果会是很严重的。

不过黄大夫是多年的老大夫，又是已经成名的大夫，自然没有这种顾虑，他下手虽然很慢，但穴位扎的却极准，没一会功夫，贾敏的肚子上就是明晃晃的一排细针了。

说来也是难为这些大夫了，给女眷把脉不仅得放个丝帕隔个一层，就连扎针也得隔着层单衣，也亏得老大夫医术高，要不然还真不敢下手。

不过这还算好的了，据说宫里面那些御医考核必须过的一关是悬丝诊脉，因为宫里面的娘娘是不能见外男的，而太医显然就属于外男。

被火烤的通红的几针扎下去，贾敏很快就有了反应，额头的汗水不再往出冒了，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平静了很多，不再那么痛苦。

见此，黄大夫也是松了口气，他收起自己的针灸包，转头看向了林如海，犹豫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跟对方说。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我都饿了o(╯□╰)o.

第41章 41

“黄大夫, 怎么了？”

本来见黄大夫几针下去, 妻子就好多了, 林如海刚要松口气, 就瞅见对方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连忙追问道。

扫了眼屋内都紧紧注视着他的众人, 黄大夫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斟酌了一下, 还是选择如实的说道：

“林大人，林夫人这脉象不像是生病, 倒像是……受了某些药物的影响，而且这影响似乎并不是短期的……”

刚刚一搭上这脉, 黄大夫便是心下一沉, 要说他们这些做大夫的, 最不愿意掺和的就是这种后宅阴私之事, 可有些时候，偏偏又无法避免。

本来他在这林府待得还算是挺舒心的，并没有遇上太多这样的事情，可没想到，这猛地遇上一次，就是特别大的, 那动手的人心计深到让他都感到心惊。

“受到了药物的影响！而且还不是短期的！黄大夫你的意思是，有人长期给我夫人下了药？”

被黄大夫的话惊了一下，林如海只觉得一颗心彻底的凉了下来, 后背的冷汗更是嗖嗖的往出冒，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前段时间天花风波刚过，现在又查出自己的妻子被别人下了药，他这林府难道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筛子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再这样下去，是不是他林家哪天被人悄无声息的灭族了都不知道，这么想着，心中的怒火顿时便涌了上来。

林如海并没有怀疑他府里的那些姨娘，这倒不是他有多信任她们。

而是贾敏好歹也是正房主母，管家的权力都掌握在她以及亲信的手里，别人想要动手脚那太难了，他并不觉得他那些姨娘会有这个本事。

“按照脉象来看，是这样没错，而且这药物对身体的影响，已经持续十几年了，林夫人一直无法怀孕，怕是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还有一句话，黄大夫没有说，那就是他原本以为贾敏的身体差，为了怀孕而吃多了汤药是导致小黛玉生下来，身体就不好的最主要原因，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黄大夫，如果这药都下了十几年了，那为什么以前把脉的时候没有看出来呢？”

林如海皱着眉头，虽然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但还是难免带了些质问的意思。

他知道黄大夫是可以信任的，若是早就看出来了，对方绝对不会不说，只是他现在有些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其实这也不怪他会如此，任谁听到自己妻子被下了十几年的药，所以才一直无法怀孕，都不可能保持冷静，林如海没有太过失态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这并不是单纯的下药，而是利用了万物相生相克的原理，一种东西单独来看是好的，可若是与其他的结合起来，就会变成影响人身体的毒素……”

“林夫人之前的脉象是正常的，并没有问题，那是因为这两种东西的结合，产生的毒素影响是缓慢的，而且是潜藏着的，不特意的探查很难发现得了……”

对于林如海那带着些质问意味的话语，黄大夫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知道，对方不懂得医理，会这么问是很正常的，毕竟他前几次把脉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这事。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他医术水平还不够，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对方是女眷。

男女有别，他医术再高，也要受到世俗的影响，很多手段都无法用，甚至很长时间才能过来诊一次脉，这样重重限制，查不出来也不奇怪。

这也是为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家，会专门去培训医女的原因，同样都是女子，顾虑自然就会少很多了。

不过自古以来，医术大多都是家传的，而且通常都是一脉单传，传男不传女，而且绝不会传给外人。

就算是没有儿子，那也会招入赘的女婿，要不然就是从小养大的徒弟，只是这种情况的话，大多数情况都会教得有所保留。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医术越往下传，很多救命的药方却传着传着就传没了的原因。

这可以说是无比巨大的损失，毕竟若是那些宝贵的药方都能传下来的话，那很多病人都可以得到治愈，医术也能进一步的发展。

不过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点，但还是没有人会把医术无私的传给别人。

黄大夫也是一样，他的医术也只会传给自己的儿子，所以他很清楚，就算是有那种为了银子而肯教女子医术的人，通常也不是什么高明的大夫。

这也就导致了，即便是大户人家培养的医女，水平也不高，顶多算是聊胜于无吧。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心里有些感慨的同时，黄大夫又接着说道：

“而之所以现在能看出来，那是因为这毒素受到了另一种事物的刺激，整个爆发了出来，使身体出现了异状，若不然，依旧是看不出来……”

黄大夫虽然并不在乎林如海那带着些质问的态度，但他也不想平白的被人误会，所以解释的可以说是非常的详细，即便是不懂医术的人也能听得明白。

“另一种事物的刺激？侍书，夫人之前可曾用过什么东西？”

听着黄大夫的解释，林如海皱了皱眉，心里颇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下药的人心机未免太深了一些，而且十几年前，那时候贾敏才刚刚嫁过来。

脑海里不断的转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林如海却也没有忘了黄大夫口中毒素爆发的诱因，直觉告诉他，这估计也不是什么巧合。

“太太临睡之前就用了一瓶玫瑰花露，这是喝剩下的瓶子……”

把那原本装着玫瑰花露的空瓶子递给黄大夫，侍书这次并没有说什么自己已经检查过了的话。

她刚刚一直就在旁边站着，对于黄大夫的话听得很清楚，自然不会认为自己的检查还能有什么用。

“这不是雪花坊的玫瑰花露，虽然味道很像，但这是民间仿制的，仔细闻是可以闻出来的……”

接过这造型精致的小瓷瓶，黄大夫闻了闻里面残留的味道，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虽然是名老大夫，但也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尤其喜欢吃甜食，即便作为大夫，他知道自己这个年纪的人吃多了甜食不好，可就这么点爱好总不能就那么戒了。

后来雪花坊出了这种玫瑰花露后，他就彻底的迷上了，只不过觉得这东西有些女性化，所以他通常都是偷偷的去买，偷偷的喝。

正是因为经常喝，所以是不是真的他一闻就闻出来了，只不过就连他自己本人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小的爱好，某一天竟然还能派上用场。

“那太太突然病倒，就是因为这仿制的玫瑰花露？”

侍书有些不敢置信的瞅了瞅那小小的瓷瓶，不过就是一款比较受欢迎的玫瑰花露，怎么突然之间就冒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一直以为她们主院防守的已经很严密了，太太用的穿的吃的，也都是经过了仔细检查的。

没想到，就算这么小心，她们依旧是中招了，而且还一中招就是十几年，若不是现在病发了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下了这样的狠手，十几年前，太太可是刚嫁进林府，后院现在的那些姨娘，那会可都没有影子呢，总不会是当年老爷的通房丫鬟吧。

那也没可能啊，连妾室都不是，身份太过卑微了，哪里有条件作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还有这瓶玫瑰花露，是被谁换的，会不会跟太太被下药这事有关系，太多的谜团出现在侍书的脑袋里，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根本就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如海和齐嬷嬷也没有比侍书好到哪里去，线索太少了，再聪明的人也很难理出什么头绪来，所以两人都是紧紧的盯着黄大夫，等着对方的解答。

“应该是这里的成分，有某些会刺激到林夫人体内的毒素，使其爆发出来……”

把手里的小瓷瓶放到旁边的药箱上，黄大夫不是很肯定的说道，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是哪两种事物相克，对贾敏造成的影响。

不过根据时间推断，应该是这个小瓷瓶里面的东西导致的病

发，这倒是可以大概确定的。

听了黄大夫的话，林如海默默的点了点头，眼眸微闪，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很快，他便将目光转向了齐嬷嬷，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把主院所有的下人都叫到大厅里去，齐嬷嬷你去查查这玫瑰花露到底是被谁换的，查到了就把人带过来……”

林如海心里清楚，这换玫瑰花露的人与下药的人，应该是没有什么关联的，要不然不会做这种自露马脚的事情。

不过对方应该会知道些什么，或许是故意把这玫瑰花露换了，让这件事情爆出来，从而达到某种目的。

要不然，他可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般巧合的事。

齐嬷嬷应了一声，很快就带着两个丫鬟出去了，刚刚黄大夫还没来得时候，她便觉得这玫瑰花露有问题想去查了，现在林如海直接吩咐了，自然就更加不会耽搁。

望着齐嬷嬷匆匆离开的背影，侍书待在原地没有动，自从老爷前段时间把贾家的人整个清理一遍后，主院里已经没有多少太太从娘家带来的人了。

虽然在林府已经做了十几年的主母，可用的人手远不止当初从贾家带过来的那些，但到底是不如她们这次从小伺候的人可靠，所以她还是必须留在这里照顾太太才行。

注意到了林如海那一脸严肃的神情，感受着屋子内沉重的气氛，黄大夫握着毛笔的手一顿，尽量用一些比较轻松的口吻说道：

“其实这次病发也算是一件好事，若不然，继续这么下去的话，林夫人的身体会越来越差，而且找不到原因，也无法治疗，怕是很难长寿……”

黄大夫说这话，并不是想要为那个换了玫瑰花露的下人开脱，而是他觉得现在的气氛太压抑了，林如海那阴沉的脸色，让他有一种踹不过气来的感觉。

天知道，对方明明不是冲着他来得，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这是做官做久了，自然而然产生的官威，无差别的辐射？

“黄大夫，那现在知道原因了，能治好吗？”

林如海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黄大夫的安慰而好看多少，最后的结果没有出现，不代表其他结果就是好的。

那人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他妻子做出这样的事情，甚至一做就是十几年，这跟站在他头上撒野有什么区别，林如海完全无法容忍这样的挑衅。

“这还要看具体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影响，不过按照脉象看，想治好的话怕是有些难度……”

说道这里，黄大夫眼里不由得闪过一抹尴尬，虽然他已经努力的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