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清观魇影记 影小匣 5706 字 2019-08-05

街道另一端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一个直爽的人声从脚步声中穿透出来。云离和尉迟令暂时歇了火,听得屠夫惊喜道:那不是苏公子吗?云公子,这下好了,苏公子和你一块儿来,姓干的肯定跑不掉了。云离听屠夫绝口不离干承家,但他在心中锁定了乜秋,也不知道两者会不会确实还有什么牵连,便不再试图纠正对方的想法。

云离:那个是谁?

屠夫:姓郭。我们家里木头的物件,都是他打的。

那郭木匠毫不谦虚地把自己吹了一通过后,停在远处不走了,道:苏公子,你让我看木头还行,看死人就免了吧。我怕我瞎了眼睛。说完,竟有抬脚要撤的意思。几个文武科的书生赶忙把他兜住,道:是让你看木头,不是让你看死人。郭木匠怨道:我好好的在家里,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作甚嘛?这儿哪儿有木头嘛?

尉迟令现在巴不得和云离隔远一点,于是携了绞肉里的擀面杖,过去对苏瞳道:果然也有。

苏瞳:郭先生看看这块木头。

在屠夫奇异的注视下,云离把其它四团肉馅都拨开一角,露出里面的木棍。拖拽的痕迹、无一例外的木棍、惨不忍睹的死法、死者尚在迷雾里的身份这些有什么联系?要怎么联系起来?联系起来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或者说,乜秋干了什么?

他要做什么?

又听得那郭木匠道:哎呀,这种木头,哪里都有,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充州、京城的人,倒是比其它地方的人爱用这种木头。一书生问道:那里的人爱用?郭木匠吸了吸鼻子道:毕竟生这木头的树,喜欢在京城和充州两地长。

书生道:苏公子,刚才我们问的那些人,不是说那队乞丐朝西边走了吗?我们追过去看看,问他们是不是京城、充州那儿来的?

尉迟令:乞丐?西边?

书生道:我们也不确定,只有一家铺子说好像是看到了那么一帮乞丐。外乡人的话,也只有这一条线索了。

各位公子没其它事情要问我了的话,我可就先走了。郭木匠道。

小书生:郭先生见没见过什么乞丐?

没见过。这几天人都躲在屋子里头,都难得有几个说得出天是什么颜色的,更别说注意到有什么人走过去了。那郭木匠见众人都默而不语了,于是留下那木棍,匆匆告辞。屠夫虽说认定了干家鬼魂是凶手、不太明白众人的思路,但一听有线索,立马道:云公子,你们要去西边的话,我带路啊。

西边而已,那么大个方向,又不是什么巷里小路,本来完全没有要人引路的必要;可云离莫名想到了屠夫和他妻子非要冲上药山找干承家、而自己劝说不用的情景,再想到寻一帮乞丐并非险事,未免顺出对方某些沉重的记忆,云离点头道:那好。你走前面?

屠夫欣然上前,和苏瞳打过招呼,走在前面带路去了。

云离来到苏瞳旁边,苏瞳顺手接过那孩子替他抱着,知他有话要说,便放缓步子随他落在后面。

云离:乜秋,记得吗?

苏瞳:记得。

云离:那些尸体上,有他的气息。

两人正回想着夏天与乜秋在湖州酒楼中发生的事,尉迟令漫不经心地退了过来:珏归兄,陛下许了你几天假,你不着急回京?苏瞳道:许了半月。如果实在耽误了,奏明原因,罪责不至于过大。尉迟令:那倒是。只可惜我的假是国师大人许的,没机会跟在珏归兄后面、让珏归兄帮我挡挡那位大人的火气哎哎哎,你干什么?!

云离在手上掂了掂尉迟令的纳袋:你长了双眼睛,没看见我在这儿吗?是你自己要过来的,怪不得我。

你拿了也没用。

里面的东西对我是没用,可我拿了,你不高兴了,不就有用了吗?

云离不跟他扯了,低头将几个小瓷瓶翻找出来,一一开盖,逐个凑近鼻尖闻了闻。检查完,他装好瓶子,把纳袋抛还给尉迟令:你跟了乜沧那么久,了解他吗?你要说什么?你不了解的话,我给你讲讲他的事迹啊。在他一跃成为国师之前,还是个五州上下到处流浪的小巫师,跟着他的

尉迟令打断云离,维护乜沧道:你知道的我也都知道。另外,那不是流浪,是历练。国师一职乃师承,历练与他而言自然不可或缺。

我不和你争这个。我问你,你有没有听他提到过他的师兄。

尉迟令:乜秋?

云离停了停步子:原来你知道。

尉迟令翻开纳袋,把小瓷瓶挨个数了一遍:他是国师大人的师兄,触犯过师门禁忌,所以国师才会在前几年张榜捉拿。只不过乜秋狡猾,至今还逍遥法外。

还有别的吗?

没了,就这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离直言道:你所谓的尸气,有乜秋的气息。

尉迟令脸上掠过一丝讶异,可这丝讶异好像不来自于云离说的这句话。云离因而留神观察着他的表情,一时忘了本来想要再问的是什么。尉迟令拴紧纳袋,戳了一下苏瞳怀里那娃娃的脸,怀着心事走到前面去了。那娃娃也是骨骼惊奇,竟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辨出了戳他的是何人,胳膊一伸就要去挠尉迟令的头;无奈小胳膊太短,只挠回来一把空气。

抓了个空,然这傻孩子发飙时也是笑着的。

云离摘掉蒙他眼睛的布,在他脸上揉了一把:你要是再傻下去,我们可得养你一辈子了。那孩子晃了晃脑袋,左边右边都叫爹爹,虽仍是带着笑,却不似之前那样阴森可怕,而是多了小娃娃应该有的天真无邪。他咿咿呀呀地往苏瞳肩上蹿,苏瞳护着他任他爬,觉着他坐稳了,才开始继续走路。

云离:我带了他那么多天,他才喊了我一声爹;你一抱,他就开口叫爹了。他捏了捏小朋友肉乎乎的腿,稍稍使了股力,两条小腿便乱蹬起来,只觉得好玩得很,我看你带孩子比我有天赋,哪天我拍个你娃娃再吹口仙气,他若是真活了,我先交给你管啊。不消苏瞳笑他胡说,他自己先觉着不靠谱,挥挥手,把飘出去的声音抓回来扔到地上。

骑在苏瞳肩上的孩子忽然伸手一指。

与此同时,众人停下脚步,听那屠夫道:还真有人!他们没走远,在那歇脚呢。

前方,几个穿着破败形容邋遢的人歪在墙角,借着没倒塌完全的烂屋子御风避寒。残断的土墙圈起了两三个狭窄的空间,中有杂草,几个乞丐装扮的人缩在那里和枯黄的草堆融为一体。

被十来个陌生人盯着,几个乞丐显然是不自在,不约而同将耷在额前的乱发拉下来寻找安全感。

屠夫准备再要上前,书生们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别动。

起身至一半的乞丐们见对方不动了,相视一番,又摸索着贴墙坐下,牢牢握住手里的拐杖。屠夫隐约觉得在场的都因那些弯折扭曲的木棍提高了警惕,便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打哪儿来的?乞丐们不说话,做出了你再问一句我们转头就走的动作。屠夫道:怕什么?偷过东西不是?!就问你们是不是京城方向来的,干嘛装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