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清观魇影记 影小匣 5736 字 2019-08-05

云离:他现下几岁?

筠瑶道:和苏瞳同年。

稍一沉吟,云离忽地笑出声道:那他肯定永远超不过苏瞳了。筠瑶:因为结丹一事?

云离:筠瑶君,凡人男子年满二十,可还会长个?筠瑶:唔,许是不会了,就算长个,也不明显。云离:这就对了,他保准没机会了。

刚才云离在相邻的两棵竹子上各划了一剑,刻痕分别与他和尉迟令等高。对优越感和好胜心甚强的青年来说,现实未免显得血淋淋:尉迟令背后的刻痕足足比云离背后的刻痕矮了一个头。目测,把个子不高的莫青找来,云离也有把握就身高的问题嘲讽他一番。云离将之说与筠瑶,筠瑶噗嗤道:想必这够他怄上一阵了。

筠瑶君云离君?

一声音从半开的门外传入。两人扭头,见得来人是许真。筠瑶点头让他进来,问他何事,许真道:书院门口有人说要找苏瞳苏公子呃,抱了一只鸡,说是要送他。筠瑶:给苏瞳送鸡?许真苦笑着点头道:他们自称苏公子的亲戚,送完鸡还要见见他。

云离疑惑,除了程老夫妇,苏瞳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算得上亲戚的人了。听起来来者不是程老夫妇,毕竟两位老人才来过,许真应该认识才对。

筠瑶:怎样的人?

许真正要形容,门口突然蹦出咯咯的母鸡叫唤声,在行经廊上的众司命小仙和年轻书生中激起一阵喧哗。

我的鸡跑了,我捉它回来有理得恨!等等?等什么,你们把我晾在门口那么久,里头有音信传出来吗?!你们存心耍我吧?不是?我说就是!我的鸡,我不去追,难道让你们追了来炖汤喝?

第三十九章

是是是,我是说过这鸡要拿来炖汤,可我的鸡汤是要炖给苏瞳的。我见不着苏瞳他人,这鸡要是给你们逮了,我哪知道鸡汤顺到你们哪个小公子的肚子里去啦?我是他婶婶,这是他叔叔,我们见见侄儿,碍着各位谁了?

外面的司命小仙、修竹书生说一句,那自称苏瞳婶婶的女人能顶三句、四句。她嚷嚷还不要紧,主要是她还不断误解别人的意思;人好心帮她去捉那只东跑西跑的母鸡,她却觉得别人个个心怀叵测,硬要怼几句才过瘾,也方能显出那鸡乃神圣不可侵犯之物。

在女人嘴皮暂时消停的空档,一男声道:行了行了。

女人道:行什么行?你没看出这鸡要是不跑进来,人要一直拦着咱们不让进吗?哎哟,你嫌我是不是?我给你丢脸?你可是恼死我了!

不论是从音色音高音强还是音质的角度说,梅子的声音是听一遍就不可能忘记得了的。筠瑶问云离听不听得出那两人是谁,云离说他们是程老夫妇的邻居,勉强说来苏瞳确实当叫他们一声叔叔婶婶。

许真引云离和筠瑶先出去,彼时那母鸡恰好来了个大鹏展翅的绝招,在三人眼前用零落散碎的绒毛绘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筠瑶拨出一缕仙力,将尚在半空中悠悠谢幕的母鸡两腿一绑,拿棒槌似的握在手里。母鸡呆滞,茫然无措地耷拉脑袋,英姿顿消。

筠瑶挥手,让围观的众书生、小仙散了。见到这从房间中走出的女子不似俗人,而且负有一手挥散众人之能,梅子哽了一下,以愈渐小声的咕哝声取代了行将迸出的骂人之语。她暗自搜肠刮肚一番,找了个她所能想到的对女子最礼貌的称呼,向着筠瑶道了句姑娘。

和梅子一路的还不止延山,夫妻两个刚及人腰的小女儿木木也来了。小姑娘缩在延山身后,不知是被她娘还是上演惊艳一跃的母鸡吓到了。

筠瑶带来的震撼感消减后,梅子一眼扫到了云离,激动道:云公子在这?!随后她喜笑颜开,把女儿从丈夫的臂弯里拽出来,直往云离跟前推,一边推一边道:这是云哥哥,记不记得?走,嘴巴放甜一点,喊云哥哥一声。木木抬头望了望云离,漂亮的大眼睛弯起纯粹的笑意;不过女孩终没好意思开口,一下子又闪到延山旁边去了。

梅子气道:喊呀。喏,喊云哥哥。云哥哥三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云离不由头皮发紧皮肤发麻,转移话题道:三位找苏瞳?

梅子道:对对,找苏瞳。

云离下意识看了看书房,梅子眼尖,没等人同意就把门推开了,差些撞上正要跨出门槛的苏瞳。见着了人,梅子也没想要搜罗几句寒暄话说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母鸡, 当即从筠瑶手里接过来,不考虑合不合适就把挣扎不休的母鸡往苏瞳手上塞。

不待他反应,那只表情生猛作势冲天的母鸡,已经由梅子之手从筠瑶转移到了苏瞳这方。再度受惊的母鸡不再呆愣,众人只见它恐惧万分,脑袋摇晃如旋风。母鸡越疯狂,越能衬托出苏瞳的沉着。苏瞳只垂眼将手中以双脚为轴胡旋乱转的母鸡淡淡一扫,而后平稳道:梅子婶,延山叔,木木。

母鸡兀自咯咯悲慨抗议世界,苏瞳兀自文质彬彬气若温玉。

梅子喜道:可算见到你了!乞儿,你不马上要入京了吗,等你做了官,我们想给你炖鸡汤喝的话,怕更是没机会啦。你们这地方那么大,灶房总该有吧?你带我去,我说炖就炖!起先云离还觉得梅子的突然造访莫名其妙,听她这么一说,什么都好理解了。瘟疫那阵,苏瞳染了病,梅子一个劲说苏家脏,劝程老夫妇不要去管;后来苏瞳昏倒,人们都以为他死了,程老夫妇钉好了棺材要抬他去埋,延山想帮着抬抬棺材梅子都不让。

如今苏瞳在众人眼里是乘着顺水舟爬高坡的人物,梅子想到过去种种,后悔自己言行失当,唯恐往后沾彩不得反被记恨,于是拖了丈夫和女儿来送鸡熬汤,好歹图个心安。虽说梅子未免误度了君子之腹,可因是人之常情,旁人就算看透也不好说破、不至于生厌。

筠瑶知道这位热情漫溢的农家妇女若不遂心绝不罢休,便由着她找去了灶房。当天下午,那母鸡在刀下唱完了不成调的曲子,将天要亡我一句拉成了凄凄苦苦的长调,经梅子之手终由烈鸡变成了盘中餐。梅子护宝似的把盛鸡的瓷盆抄在怀里,自以为避人耳目地端至苏瞳跟前,弄得延山极为尴尬。

莫青和尉迟令本好好坐在书房,却只听得梅子一面给苏瞳舀汤一面自说闲话,鼻尖飘过嗅而不得的鸡肉香味。

云离是除苏瞳外梅子唯一邀请的人。他喝完几碗汤后,总有一种这汤不是白喝的感觉。果然,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当他晚上在床上躺下,心想总算可以睡几天以来的第一次安稳觉时,梅子的声音又在云珏书院门口炸响了。

吵闹声由距离和墙壁重重削弱,传到云离耳中时便只剩下乌七八糟的嗡响了。梅子下午就携着延山和木木回去了,这时大晚上又折返至云珏,想必不会是因为落下了东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半梦半醒间云离听到那模糊不清的声音蒙上了哭腔,暗自一惊,不知梅子那种显而易见的悲伤是否和苏瞳有关,立刻坐起来,竟瞬间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