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清观魇影记 影小匣 5922 字 2019-08-05

云离身形欣长,虽然和矮完全沾不上边,但见到年仅十五六岁的苏瞳竟然比自己高上一两寸,他还是不由怀疑师父慕遮当初是用什么营养不良的东西把他喂大的。

心里假想着师父的抠门行径,云离隐隐感到苏瞳的手臂有些发烫。隔着衣料,一股热流从苏瞳传递至云离,后者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和旁人接触得太少,才会觉得一个人正常的体温太烫。毕竟云离在司命仙境喜欢独处,与他打交道的,更多的是冷冰冰的命簿纸张。

唔,不过慕遮倒是经常揉他的脸,从小揉到大。但也许被师父揉脸渐渐成了家常便饭,因而他无意识地忽略掉了,他一时竟想不起来慕遮的手碰到自己的脸是什么感觉。努力回想了一下,他只模模糊糊觉着师父的温度和苏瞳的温度不一样。

咦,前天他在苏瞳身上附近摸了一把,也没有烫手的感觉啊。

苏公子。云离忽然道。

揣着一丝奇异的探索心理,等苏瞳侧脸看他时,他一点不客气,直接上手,在对方的胸口处磨蹭了一通,想看看这里的温度是不是和手臂上有所不同。

嗯,也烫。

你发烧了?云离用手背在苏瞳的额头上试了试,你昨天淋了那么久的雨,看吧,病了吧。

苏瞳:

云离感受了一会儿,认真道:热,但没烧。

苏瞳收回被云离绑架的胳膊,向后退了半步。

云离自认通晓苏瞳的种种,这两三天里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总是二话不说就动手动脚。苏瞳一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对方面前只是个才认识了两三天的生人。地上不比天上,人的脚踩得踏踏实实,苏瞳不顾及他什么,自然不愿意任他胡来。

不过,意识到了又如何?这并不妨碍云离继续动手动脚。

云离用两根手指在苏瞳的下颌上一抬,使苏瞳的上下贝齿发出两块碎瓷片相吻的轻声,微不可察但确乎存在。

苏瞳一句含着不自在的感觉的云公子还没出声,云离拽住想再往后退的他道:怎么碰不得了?我一不扒你的皮二不削你的肉,就只是关心关心你,看看你是不是在发烧再说,就你可以戏弄我,我却不能还手?云离再动用拇指捏住他的下颌,又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要是不高兴我摸你,有本事的话也可以摸回来。

意料之外,苏瞳没有冷冰冰硬僵僵地站着或是退步,而是望向旁侧摇了下头,拢拳碰了碰鼻尖,似是失笑。

抛却一些目标性太强的东西,云离忽然觉得,逗玩苏瞳这件事本身挺有意思。因为苏瞳怪得很,云离要他笑他不笑,要他恼他却笑了;这人的内置机关和外置引线好像不太搭,一根引线拉下去,会拉出和预期截然不同的结果。

正正想着,云离听得一声哐当。

破巫师的木球滚到了云离脚下。

呃,这情景似曾相识。

乜秋陪着笑脸,扑过来想要捡球。云离先他把球捡了起来,打量他道:你故意的是不?

乜秋装蒜道:小哥,什么故意不故意?我就捡个球。云离扬手欲抽人,被他握着的木球忽地张开了口,又准又狠地咬住了他的一根手指。云离脸上一黑,扒住木球的嘴巴就掰,可木球居然咬得更紧。乜秋比被咬的云离反应还大,自知没管住自家恶犬,唯恐满腹火药的仙君动怒,忙帮着云离拖拽化身大型苍耳的木球。

受了云离一瞥,乜秋赶紧道:小祖宗,你快松开。再不松开我可就

再不松开我可就得被小哥的绿光千刀万剐了。

由着乜秋一阵搡,木球总算吐掉了云离的手指,滴溜溜转了回去。云离腰间处的剑鞘颤了颤:破剑好像想出来替主人回击。云离劝它道:你就算了,缺了一颗牙还嫌不够,想再缺第二颗?

破剑挣了挣,嗡嗡嗡一阵乱响,云离权当它在因为害臊而呜咽。

听破巫师不计其数的道歉,云离的耳朵都要起茧了;看到乜秋深吸一口气,云离不用想都知道他接下来要觍着脸讨饶,便把苏瞳当作盾牌,朝乜秋那边一推。事实证明,对于破巫师的嘴巴,苏瞳比一切针线或拉链都好用。

乜秋急着想把木球咬人这一页翻篇,转移话题道:小哥,苏公子,金鱼不见了。

云离本没在意:不见就不见了呗。谁知苏瞳扔开了云离强加给他的当人形盾牌的重任,受到某种力量召唤似的,走到河边,注视着金鱼游走后还未平复的水痕。云离轻咳道:苏公子,你不会真的想把它捞回去养起来吧?

乜秋插话道:那儿!在那儿!它游到那边去了。

云离见他那么激动,斜眼道:那你去把它捞起来给苏公子。

乜秋:别介这怎么捞?

云离:刚才是谁提议要捞的?

乜秋耷拉着肩膀道:臭。

云离道:你几百年没洗澡了?还知道臭字怎么写吗?

乜秋:一撇,一竖,横折

云离讽道:你还真棒。

乜秋道:小哥过奖,小哥过奖。

云离不知不觉又和破巫师瞎扯上了,他在心里叹了一下,及时打住拐往奇怪方向的对话,骂道:去死。转而他让视线追随游远的金鱼移动了一阵,直到那条敷了灰面似的小东西在视野里消失。他沉吟片刻,对苏瞳道:苏公子喜欢金鱼的话,以后我带几条给你啊。司命仙境的物什虽然不像九重天上那样一应俱全,小小几尾金鱼却还是找得到的。

苏瞳正转身回头,乜秋抽着鼻子道:小哥,苏公子,我闻到了一些味道。

云离:什么味道?

某些时候,破巫师的鼻子确实比他的眼睛更敏锐。

乜秋:马骚味和血腥味。这味道是从白隐寺附近传来的呃,怪恶心的。

起初云离没有把什么马骚和血腥放在心上,毕竟马是富户人家的出行方式,而鸡血鸭血是常见的法事用品,无论这两样东西的味道出现在哪里,都没有值得让人惊异的地方。然而,小半炷香之后,一阵简直能用浩浩荡荡来形容的快马奔驰声由远及近地卷来,那声音又迅疾又猛烈,让修竹河这边的地面也跟着震动,云离想刻意忽略都不行。

不久,马蹄声中掺杂进了人高声呼喝的声音。

让道!所有人让道!

所有人让道!

所有人让道!

呼喝声连续不绝,由不同的人相应着发出。

听起来那是一列庞大的马队,而驱遣马队的人来头不小。

云离:走,去看看。

三人行至白隐寺百级石阶的最下端,只见石阶上的人都扭头下望,看向越来越近的、呼喝声阵阵的马队。有不少本在寺院里面的人也出来了,包括白隐寺的和尚们。一时间,百级石阶密密麻麻占满了人,再后来的人用一根手指头倒立着走路都不一定插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