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清观魇影记 影小匣 5942 字 2019-08-05

安曹氏心中有秤,多年下来也确信萧富是一个口直心快有话说话有气出气的好人。今天发生了这种事,她着实为难,不知站在什么立场说话。

宋琰不一样,他对萧富的唯一印象,就只有砸在安义头上的一筐鱼和公然骂安大人的一番话。见着萧富,他一把夺过郝医师拈着的银针道: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医师在你的鲫鱼里面查出有毒。

萧富道:谁知道是他的针有毒还是他的手有毒!我的鱼?绝对没问题!

郝医师不高兴了:萧富,你干嘛污蔑别人?

说着说着两方就争吵开了。

宋琰和郝医师给萧富讲证据,萧富却梗着脖子和他们比声音,吵了半天什么都吵不出来。

听萧富天不怕地不怕地嚷嚷,宋琰一个头变两个大,转而想到,自己跟这种人讲什么道理?

先关起来再说。

宋琰道:安夫人,你找几个人,把萧富先带到监察台。

安曹氏道:张叔,你带路,送萧富去监察台。张叔过来拉萧富,萧富力气大挣脱开,还说了几句对宋琰这位蜀州监察台主部不甚尊敬的话,虽算不上骂人,但带着令人浑身不舒服的刺。

宋琰不和他计较,只道:带走吧。

张叔一个人拉不动,喊了两个仆从过来,三人合力欲把萧富当作物件抬走。

安曹氏道:张叔,让萧富自己走。

张叔显然不相信萧富能自己走,愣了愣,张嘴想说什么。

安曹氏打断他道:监察台不会滥用私刑,萧富去了,就是换个地方坐几天。少卖几天鱼的损失,安府还可以为他补上,萧富怎么不能自己走呢。她这些话是说给张叔、萧富和宋琰三个人听的。

安桐明白,母亲是同意他喝那鱼汤了。

安曹氏:郝医师,你把安桐写的药抓来,我会让人熬给安老爷喝。阿桐,等你父亲好了,就像你说的那么办吧。

第八章

鱼汤太烫,还不能喝,安桐便让安然捧着碗,先捂捂手。这已经是第五碗鱼汤了,安桐目前为止并没有感觉任何异样;他给母亲安曹氏说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安曹氏不放心,一定要请郝医师亲自来看看。

自己炼丹鼓捣出的毒,安桐有信心那一定是一击必中,就算剂量小效果不明显,也不至于连服四次都没有表征。何况安义喝鱼汤的频率并不密集,仆从每隔三天才熬一碗鱼汤,前前后后也只煮了七条鱼。根据郝医师的诊断,被发现时安义已经中毒不浅,就算安桐对症下药写出了一张万无一失的方子,安义也足足调理了十天才见好转。

无疑,萧富不是下毒的人。这是一件好事更是一件坏事;好的方面是萧富可以洗脱嫌疑保住性命,坏的方面是,排除了何惇和萧富,下毒的人,恐怕就在安府内部了。

安桐正想着煎药、熬药、喂药的环节是哪几个仆从在负责,安曹氏带着郝医师来了。

安桐拿自己做实验期间,安府并未派人向郝医师汇报消息,郝医师也不知道安大公子究竟怎么样,怕安桐果真中了毒,他此行还带来了一包解毒的药。给安桐把完了脉,郝医师向安曹氏笑道:这药,安大公子是用不上了。

一听此话,小安然只觉抱在怀里的东西从危险的毒药变成了鲜香的美味,忍不住偷偷尝了几口。

安曹氏松了口气,然后叫张叔去监察台,请宋琰放人。但她心里的石头只在地上待了一瞬间,又吊起来高高悬起了,让她脸色重又凝重起来。

安桐知道母亲是和自己想到了一处,或许安府有内鬼。

郝医师没发现安夫人神色有异,转向安桐,趁着和他当面接触的机会,问出了堵在心里多时的问题:请教一句,安大公子是如何知道解毒的方子的?

安然正要替哥哥往读书的方面作答,安桐向他摇了摇头,对郝医师道:安某秘密不多,不巧这是其中一个,希望郝大夫可以理解。

白隐寺之事,安桐就是以杂书作为理由搪塞过去的,安曹氏也没有过多追究。如果这次再用相同的理由,安曹氏难免会起疑心,提出翻阅相关书籍的要求。而安老爷这书房固然有志怪的闲书,和制毒沾边的书却没有;若母亲问起来,安桐固然可以勉强把司命小仙那一页翻过去,解毒方子这一茬就难办了。

秘密一说,虽然更怪,但安曹氏一向尊重别人,即便是儿子,对方不说,她就不会再问。只要安桐不要再在母亲面前有什么令人费解的表现,安曹氏便不会过多纠结此事。

郝医师笑了笑,失礼了。

安曹氏只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

门口有一角衣襟一晃而过,安桐抬头喝了一声谁在那里?,安曹氏、郝医师和安然齐齐望向门外。门外站着一名仆从,此时小心翼翼地挪到明处,面对众人的视线也不慌张,只是不断用手指缠绕着头发。她明显没打算遮掩自己,只是在犹豫能不能进去,蜻蜓点水似的目光在书房里每个人脸上沾了沾。

见到这名仆从,安桐有一丝说不上来的预感。

安老爷感染风寒期间,她是负责熬药的。

安曹氏点点头:你进来吧。

仆从不太会掩饰自己的内心,向安曹氏投去欲言又止的眼神后,直接用外人在这里我不好说话的眼睛看了郝医师一下。郝医师愣了愣,挂上礼数范围内的微笑,自觉地拱手告退。

郝医师走后,安曹氏用安抚的声音问:你想说什么吗?

仆从捏着衣角道:我可能知道是谁给安老爷下的毒。

可能一词加上拖延多天的告知,她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没在宋琰带走萧富的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猜测。

安曹氏微微颔首:说说看。

仆从道:监察府主部何大人来的那一天,他的医师和另外一个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来过厨房。当时我在煎药,医师在旁边看着;煎好药后,和他一起的那个人在安老爷的药汤里洒了一包粉末现在想想,那是不是是不是她说到后面不敢说了,脸涨得通红。

安桐突然想到,那天他经过何惇的马车时,听到里面有谈话声,所以马车里确实不只袁悯一人。

但此事蹊跷,若那袁医师要下毒,怎会当着安府仆从的面明目张胆地动手脚?就算两人有这个胆子,他们的动机又是什么?和监察府主部何惇有没有关系?诸多存疑的地方加在一起,也难怪仆从憋了很久不说。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安曹氏凝眉:三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不能胡乱怀疑皇帝直派的监察府主部。

关键是,不能怀疑皇帝或何惇那种级别的人,竟然要对安府下手。

被叫做三儿的那名仆从绞了绞手指,摇拨浪鼓似的晃脑袋,不知道是我没乱说还是我也不清楚的意思。

安曹氏看她惶惶不安,忍住了没有叹气,让她先去做自己的事了。

缺乏证据的事,安桐也不好发表意见,母亲问起时,他只是道:父亲的病已经好了,下毒的人是谁,也许没有知道的必要了。娘你觉得呢。末了,见安曹氏不说话,又道:父亲素来克己奉公,监察台又怎么会

安曹氏摆了摆手:我也不愿向这方面想。

安然听了半天也大概听懂了□□分意思,拉了拉安曹氏的袖子,又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索性埋头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