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门德尔松指挥乐团的日子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8(1 / 2)

她还记得回到座位上掏出手机后,飞速搜索这个人名后出来的简介带给自己的冲击——当年她有多开心在大学不用学数学,看到他的职业后就有多绝望。

数学家, 教师。

解析数论的创始人, 现代函数概念的定义者。

还有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音乐家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的“狄利克雷函数”。

那个夏洛蒂很耳熟的, 依稀记得好像是物理相关的“欧姆定律”的定义者乔治·西蒙·欧姆,曾是狄利克雷的老师;

那个要不是因为喜欢上了数学,一定会成为优秀语言学家的卡尔·雅可比, 正是他的好基友, 他们一起鄙视过柏林大学数学系的教学内容, 说它是“简直过分地简单”;

那个被称作“数学王子”的约翰·卡尔·弗里德里希·高斯是他的偶像, 追星的小迷弟最棒的礼物就是由亚历山大·洪堡牵线、高斯亲笔签写的推荐信……

当然最令夏洛蒂印象深刻的一点,就是这位数学家妻子的名字——瑞贝卡·狄利克雷。

顺带一提,这位女士的原姓是门德尔松。

对,眼前这位害羞腼腆的先生,在不远的将来会成为菲利克斯的妹夫。

哦,上帝——

多么戏剧的安排。

“抱歉,小姐,是我太过于唐突,您可以不用回答我那个愚蠢的问题……”

对方长久不回话让狄利克雷有些紧张,并不擅长社交、尤其适合女性相处的他,说话声越来越小。

察觉到对方的不自然,夏洛蒂轻步上前。

还未等她有所动作,这位先生就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后撤一步。

“小、小姐?”

“您的书,狄利克雷先生。”

夏洛蒂好笑着将那本《算术研究》递给了他,看着他瞬间雀跃着收下。

这位狄利克雷先生,果然只有在数学面前,才会像是要发光一样。

“该说抱歉的是我,不小心看到了您再扉页上的签名,这才得知了您的名字。至于知道您的论文……我想关乎费马大定理的证明,也是值得被世人稍微寄存在大脑里的——毕竟它的出现,像是一道新的里程碑。”

“您太让我惊喜了,小姐,这可不是一般的淑女们会知道的事……您也喜欢数学吗?也喜欢研究那些美妙的式子吗?”

一时口快的夏洛蒂不禁被噎住。

喜欢数学?

对不起,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我的兴趣在这里——我姑且算是个音乐家吧,”她扬了扬手中的乐谱,笑着说,“不过音乐家和数学家也有相似的部分呢……你们用数学符号讲述真理,我们用音乐符号倾诉内心。”

数学家有些震动。

他很喜欢这位初见的小姐最后一句评说。

“那么,我可否知道小姐您——”

“嘿,你们俩呆在这干嘛呢?狄利克雷老师,你要错过今天的数学教学吗?”

不知何时,瑞贝卡突然从夏洛蒂的身后崩了出来。

她抓伏着夏洛蒂的臂膀,可爱地探出头,用她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注视着狄利克雷。

然后夏洛蒂发誓,就这一瞬间,她在那位腼腆先生的眼里看到了花开。

“瑞贝卡!哦,好、好的,我马上就去教室……那小姐,请容我先告辞。”

狄利克雷眼中的鲜花暂停了开放。他的惊喜在想起自己的职责后就被工作的认真代替,行过礼后,他走过两位女士的身边。

在进教室门前,他偷偷地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

正巧,瑞贝卡一直回过头看着这位数学家的一举一动,她调皮地给了他一个wink,看着他涨红了脸慌乱地开门进去。

“亲爱的瑞贝卡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可以对我敞开一下心扉?”

用余光瞥见这位门德尔松小姐的一举一动,夏洛蒂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意味深长地问着话。

“敞开心扉?什么话?和古斯塔夫有关?

噢,上帝呀——他只是我的家庭教师,还是个短暂代课的数学研究狂而已!”

嘴上说着厌弃的话,却字字听起来有些心中不平,尤其从她嘟囔的可爱小嘴来看,瑞贝卡一定是口是心非。

得出这一结论的夏洛蒂挑眉,期待地揭露她露出的破绽。

“古斯塔夫?原来你们早已互换姓名了呀——”

“哎呀,你别打岔——你怎么认识他的……他可从来没这么面带期待地和女□□谈过……”

夏洛蒂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微微的醋味,她看着瑞贝卡小女儿态十足的模样,目光越发的柔和。

“你别不说话啊,夏洛蒂!你,该不会对他有兴趣吧?”

“上帝可鉴,我永远爱着交响乐团——数学家这种神奇的生物,让我敬畏就行了……安心,我只是因为某些机缘巧合,比一般人要稍微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瑞贝卡热切看着夏洛蒂的眼神就像一只盯着鲜鱼的猫咪。

她环住少女的手臂,讨巧询问着关于某人的讯息。

“比如呢?”

“比如他的姓Lejeune Dirichlet其实是两部分,拆开就是‘Le jeune de Richelet’,意思是‘利克雷来的少年’——很随意,却也有趣,对不对?”

“还有吗?”

“……不如你先解释一下你手里的这本书?”

瑞贝卡看着手里的那本《算术研究》,立即放开夏洛蒂将它藏在身后。而后又懊恼自己这般明显的欲盖弥彰的行为,干脆仰头厚着脸皮地辩解。

“门、门德尔松从不畏惧数学,我就是突然对它又了兴趣不行呀!”

“哦——当然可以,只是我们对万事都提不起劲的瑞贝卡,也有这么投入的一天,菲利克斯知道了,一定会特别欣慰……”

“呵,你能不能别时不时就提某个人的名字?”

“不能,我毕竟是来给他懂总谱的呢。”

“……”

“好吧,亲爱的,我就小小地好奇一下——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呢?”

瑞贝卡张张嘴,并未吐出半个字。

轻轻摩挲着那本书的封页,她突然就安定了。

“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或许他太过真诚和透彻,让我一眼就能和别人区别开。又或者,他第一次给我讲数学时,像海獭一样的举措,过分地可爱了吧……”

喜欢是一瞬间。

它很突然,突然到你察觉这份情感时,正好瞥见那朵玫瑰的绽开。

*

当夏洛蒂听完女仆的通报走下楼时,在会客厅里见到的是一脸喜色的范妮。

她有些诧异,不太清楚门德尔松家的长姐来找自己的用意。

还未等夏洛蒂走近范妮,这位可以当作名门淑女模板的女孩,立即放下茶杯,朝她飞奔而来。

范妮欣喜地给了少女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拉着她的手在大厅里欢快地转着圈,肆意地放声笑着。

夏洛蒂第一次见到范妮这样的不娴静。

但她依旧被这种银铃一样的欢笑所感染,纵使不知缘由,她也愿意陪着分享喜悦。

“夏洛蒂,我的曲子——出版了!”

从新落座的范妮等气息平复后,激动地将随身的曲谱集递给了夏洛蒂。

“我的快乐只有和你分享了,我特意挑选了一本送给你,坚决不让菲利克斯在做第一人啦。”

夏洛蒂接过曲册,她由衷地为范妮感到高兴。

但她看到这本集子的封页时,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十二首歌》,曲作者:菲利克斯·门德尔松-巴托尔迪。

夏洛蒂突然懂了所谓的出版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复杂地看着依旧欣喜雀跃的范妮,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范妮,你还是把作品归属到菲利克斯名下了……”

“我无所谓的,毕竟它们的确出自门德尔松之手,我非常乐意让它们姓门德尔松——菲利克斯对此也没有异议……”

范妮察觉到夏洛蒂话语里的落寞,她扬声开始辩解,却在夏洛蒂那双湛蓝的眼睛注视下渐渐失了底气。

门德尔松家的长姐不太明白,少女的蓝眼睛里的受伤,究竟是为何。

捏紧书册,夏洛蒂抑制住心中的气愤。

她没法去指责任何人,没法去高呼心里的呐喊。

闭上眼,她只能在心里替那个人委屈。

在现代,这种行为可以算得上是万人唾骂的剽窃。

它们都姓门德尔松又如何呢?

为了实现姐姐的愿望,它们也叫菲利克斯——谁能体会这个骄傲的少年在白金汉宫做客,被维多利亚女王赞扬《意大利人》的美妙时内心的感受呢?

但他只是笑了笑,就在那样的场合告知了世界真相:

它是范妮的作品,真正的曲作者并不是他。

“范妮,我很抱歉,我无法因此感到快乐……

但我并没有指责的意思,毕竟我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在舞台上指挥交响乐团——我知道,以你的身份,再加上女作曲家,出版一首曲子有多艰难。

这或许对你而言是最好的方式,但对不起,我内心很拒绝它……

亲爱的,我知道你有多优秀,你应该比我更容易冲破那层枷锁——该死的,或许自私的是我——我是那么那么希望,它们能够署上‘范妮·门德尔松’的名字!”

范妮错愕地感受着夏洛蒂颤抖的拥抱。

以及在她的颈项间传来的,少女无助的啜泣。

她知道的,夏洛蒂所有的悲伤和哀痛来自哪里。

是因为菲利克斯,只有弟弟才会如此牵动她的心神。

范妮轻轻拍打着少女,慢慢想想,也就明白了她的顾虑。

“夏洛蒂,我不会说的,它就是永远的秘密。”

这句安慰刚说出口,少女的哭声却更加汹涌。

第46章 Op.46:新的旅程

今日的阳光格外明亮,透过玻璃将这间画室映照得格外亮堂。

室内的装饰及其简洁, 除了那几扇用上采光度极好的玻璃的大窗外, 似乎和普通的屋舍并无区别——窗子有些别出心裁, 装上可供调整的遮光木板,能提供画家最理想的室内明暗。

范妮也去过不少画室,尽管画家们能在画布上呈现完美的笔下世界,但他们的工作间几乎不敢恭维:随处可见的画笔、色盘和纸张,工作案上残余着杂乱的颜料染痕,甚至连作品都会随意摆放。

高价的订单必定摆在显眼的地方, 至于那些既无金钱价值又不是画家心头好的呢,要么积压在墙角, 要么便不知道堆在哪发霉去了。

但亨泽尔不一样。

范妮的目光落在那个正在光线中为作品铺色的青年身上, 瞬间便化作脉脉春水, 满眸温柔。

尽管画家们都有着各自的习性,亨泽尔的画室要比一般人要整洁的多。虽然免不了有纷乱的地方, 总体上让人视觉开阔舒服很多。

他很珍惜自己的作品, 不论完成与否,它们都被妥善地安置着。或是能被人更好欣赏,或是挂在阴处等颜料自然干透。

青年着手于画作上,并未受过多影响。

而范妮, 就喜欢他这样投入认真的样子。

看着恋人忙碌自己的工作, 少女的心也就明朗了许多。

她刚从夏洛蒂那里过来。本为分享乐曲出版的喜悦, 却最终得到饱含泪水的反馈。心中欢快的情绪已被冲淡, 甚至受好友的影响, 她也隐隐有些惆怅。

惆怅自己是否会拖累菲利克斯,惆怅那些曲子终究不属于范妮这个名字。

但这些心绪,在见到亨泽尔时,全部都平静下来。

“范妮,我今天的工作完成啦。”

青年欢喜地收起画笔,放好调色盘,把画布转移到背阴处后,脱下身上那件绘画罩衣,像只小鸟般停落在少女的脚边。他执起恋人那双纤细柔软的双手,印上一个充满爱意的吻。

“我的爱,接下来我所有的时间都是你的——想好要怎么支配我了没?”

坐在大窗附近的范妮一半在阳光中,一半在阴影里,光影分割着她身上的明暗,却分割不了她甜蜜的微笑。

“我为什么要支配你呢?亲爱的,我们是平等的……我不想左右你,你是自由的——只要我们的爱一如当初就好。”

“你总是这样,范妮,总是这样让我无法停止对你的爱……所以我才会愿意让你主宰我的一切,我愿意给你我的所有。”

亨泽尔将脸贴在爱人的膝上,享受着她轻柔的抚摸。他不在意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只希望那些发丝可以更柔软一些。

温存片刻后,画家支起他年轻俊秀的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钢琴家。

“说吧,亲爱的,是什么化作了你笑容下的阴影呢?”

“阴影?你在说什么?”

“别装啦,你要怎么瞒过一个对光影敏感至极的画家?”

他伸出手,怜爱着用那根没有染上颜料的手指,轻轻勾勒她的轮廓。

“更何况,我爱着你——你是高兴还是伤心,除你之外,我最了解……所以,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本来觉得那是件小事,已经准备忘掉它随它过去的范妮,恍然发现她似乎得到了最好的安慰。

她没有办法,去拒绝那一双充满爱意的眼睛。

低下头,少女和青年额首轻抵。

他们距离极近,所见皆是对方的真实。

呼吸交融,她开口,娓娓道出方才发生的一切。

“威廉,我现在很迷茫……我心里觉得夏洛蒂是对的,可理智告诉我这过于疯狂……曲子能不能署名‘范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沉默片刻,亨泽尔牵起范妮,将她拉到画室的墙边,让她浏览着那一幅幅的画。

它们有的早已收笔,有的是半成品,还有的只做了简单的铺底色。

“范妮,你知道画家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吗?不是这些作品被高价出售的时候——啊,当然,这的确也是个令人高兴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