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清观魇影记 影小匣 5695 字 2019-08-05

乜沧摇了摇头,神情越来越像不惑之年的老者。

此时,尉迟令和尉迟明霜也看出乜沧有点不对劲,但难以明说。乜沧:你明白了就好。如果你依托家门的力量行不当之举,后果由你自己承担。尉迟令现在尽管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用鼻子看人了,可他面对乜沧,未免恭顺得过分了。他身上一颤,竟是有下跪的意思,不过被乜沧托住了。

尉迟明霜眼神一凝,旋即目光下垂,不直视乜沧,只斜斜地盯着对方的衣摆。

尉迟令正色道:不知,老师觉察出徒弟有何行为不当之处,以至于特来此点醒?

乜沧将袖子一拉,伸手搭上尉迟令的脉:你体内的气息不纯,不全是根据我传给你的方法习得的。经此一点,尉迟令终于明白过来,缩回手,谨慎地道:徒弟心切,修习了杂学待气息充盈,我必更换不纯的气息。

乜沧忽而一笑:杂学?你敢在我面前,把这种东西称为杂学?尉迟令抽回手之前,乜沧用手指逼出了他体内的一丝气息,现下正捻在指尖展示给尉迟令看。见此,尉迟令脸色白了不少,微微偏头看向别处。

换与不换,是你心中所想,不是拿来糊弄我的话,乜沧道,今后你换也好,不换也罢,与我何干?你把妖物的东西珍藏起来,当作助你走捷径的至宝,往后若出事,又与我何干?我是你老师,又不是你师父。

尉迟令轻轻拂开明霜扶住他胳膊的手,语气不再那么软,道:老师,以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乜沧的动作更为古怪:居然捋了捋嘴唇上并不存在的胡子。

哦?那我以前说了什么?

尉迟令道:巫师修行,殊途同归。

乜沧笑道:这话是我闭关之前说的,还是我闭关之后说的啊?尉迟令:您闭关之前。何况,您不也融入了那棵树的听起来他心有不甘,情急之下用了小孩子责问大人的你可以那我为什么不可以的语气。

乜沧道:那么,这句殊途同归的混账话,就是我那个小徒弟说的,而不是老夫我说的了?

云离在旁边听得噎住了,幸而忍住了,没咳出什么声音。

尉迟令带着明霜退后,眼神中刻着你是什么人?!

乜沧年轻的脸上流露出长辈般和曦的笑容,倏然,一个雾气凝成的人影把他包裹了起来,然只一瞬间,人影消失,一切恢复如常,什么都没受到影响。那人影的显与隐,中间只隔了一次心脏跳动的时间。

尉迟令的心跳因而漏了这一拍。

凭借眼中残影,云离在那雾气中辨别出了一个老人的形象。随即他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雾气,而是占据这具身体的元神:破巫师师父的元神。正当云离大致猜出乜沧闭关期间发生了什么,尉迟令也明白过来,冷声道:原来是师尊。明霜一个刚出嫁的姑娘,此时无丝毫畏惧之色,面上是知道受骗之后的愠怒。

乜沧笑道:什么师尊,是老师。

尉迟令:他死了?

为了更加形象地解释,那光雾又闪现了一次。这次的雾气呈现的,不是刚才那老人的轮廓,而是一个闭着眼、似在熟睡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的轮廓,才能与这具身体重合起来。乜沧淡然道:我徒弟知错能改,将我的生命拱手相还。你若犯了错,能像他一样用无可挑剔的方式致歉吗?这也是我不让你叫我师父的原因之二。

听对方还在奚落自己,尉迟令下意识运转内力,握住一柄墨绿色的光刃。

乜沧上前一步抓住尉迟令的手腕,看了明霜一眼,视线又落回来:他没死,我也没接受他的生命。我只是时不时让他睡着,来纠正我徒弟的错误、我徒弟的徒弟的错误。不费吹灰之力,乜沧把光刃掐灭了,另外,就算殊途同归是真,我徒弟已经证明了某条路是死的,你为什么还要重走一遍呢?

尉迟令把他推开:我不是要

乜沧:我还没堵你的话呢,你为什么不说了?徒弟,你这是想跟为师解释,还是不想跟为师解释啊?转而,乜沧眼睛中的苍老消失了,年轻人的清明取而代之。他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褪下去,绷成一道锋利的直线。

尉迟令:师父!

不是说不要叫师父吗,刚刚才说的,你现在就忘了?乜沧走哪不好,偏要从尉迟令和尉迟明霜之间插过去。尉迟令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在对待他这一点上,乜沧身体中的两个魂魄已经达成一致了。

老师。

嗯。乜沧拢起袖子,身子往后靠,扭头应了尉迟令一声。尉迟令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也没想清楚究竟要说什么;乜沧见他沉默,便挺直背脊往宴席那边走了。走了几步,乜沧也没回头,盯着前方道:从现在起,你分家了,老师经常来看看你啊。

明霜向尉迟令投以询问的目光,尉迟令摇摇头,扶着妻子的肩,若无其事地回宴待客。

乜沧走的是小路,小路尽头有偏门。云离见他朝偏门去了,想他是要回国师府,便不再跟上去,思索片刻,准备回去先找到苏瞳再说。毫无预兆,背后划过一股冷风,待他回神,乜沧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阴冷的声音道:你没死啊?

符咒显然没失效,乜沧能发现他,依据的应是符咒上他们师门相通的气息。

乜沧抬步靠近,破剑倏地横在他面前。

云离见得对方双眼暗淡下来,听他精神失常似的念叨:那是我师兄的东西、那是我师兄的东西云离知他说的是什么,第一反应是将破巫师留给他的字条连同符咒一起护住,后竟被乜沧空洞的眼神刺了一下,居然自动把符咒塞给他了。

乜沧瞥见他留了张纸条,抢过来一看,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痕。他把字条扔还回去,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把符咒一并塞回来了。

乜沧冷笑道:你的你的这是他给你的,不是给我的。

云离也不去理会他了,沿来路往回,竟见苏瞳迎面而来。云离停下步子,堵在路上,暗暗猜想苏瞳会不会撞上他;兀自想着,苏瞳好像看得见面前有人似的,恰到好处地停下来:云离?

破巫师还在的话就好了,他不管骂多少遍你这符咒是劣质产品,都不会有愧疚感。

云离:你怎么过来了?

苏瞳顺着他的胳膊,摸到手,用十二分的力气牢牢握住:找你。以前他只要脸上、嘴里兜得住,便绝对不会太过明显地表露想法;而今他为了反复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证明云离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虽然疼,但云离任他握着,用轻松的语气道:好好的找我干嘛那些大人、夫人们准你走啊?

行殷回来了,你没回来。苏瞳道,我本没回去,在刚才的地方等你。

这时,苏瞳是找到人了,他也给人找到了。

与他同桌的夫人久等良婿,不见人来,三根拉马的绳子拧成了一股,气势十足地前来寻人。云离想着,今后那些老爷、夫人们失望,自己又不会吃亏,于是十分大方地把苏瞳推走,由着为了择婿而不顾形象的三位夫人把他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