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清观魇影记 影小匣 5831 字 2019-08-05

云离:他们不是两个人吗?喏,这里只有一个褡裢。假设那具尸体真的是两兄弟的其中之一,活着的那个人若想逃,当然没必要把死人的衣服顺带背走。他说话之际,外边议论开了,许多人说看上去兄弟俩不是在搬家。琢磨片刻,云离对着门口问道:之前,各位是如何得知住在这里的人搬走了的?

一青年举手道:我看见的。

云离:看见什么了?

青年道:看见他们两个带着很大一包东西出了村。

云离:两个人?

青年讷讷地点头。

云离叹道:这就对了。我问你,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中的一个才娶了位姑娘吗?青年拍了下脑门,涩涩道:哦,对。此时,那老妪又发言道:娶亲的时候,兄弟两个既不公布消息又不摆桌设宴,我都是瞧见村里多了个女娃娃,问她是谁,才知道这户兄弟娶了亲。

两个人,一大包东西,搬家,一个落单的褡裢。云离几乎可以肯定两兄弟是杀了人弃了尸,后来要离开的时候,被|干承家请的巫师堵杀了一人。他武断地把自己的合理化猜想当成了证据,觉得没必要再在湖州为别人的事情浪费时间,对苏瞳和司命小仙道:芒县不就是想要个交代吗,我们把干承家绑去监察台,剩下的事让他们的青天大老爷查办就好了。

苏瞳却问青年道:你是在什么时候见到他们出村的?

云离知道苏瞳做事认真,心觉自己也不能否认他耐心细致的好品质,便由着他和青年继续一问一答下去。

青年红脸道:我们住得离村口近,我是起夜解手那阵看到的,也不晓得具体是啥时候。

苏瞳:他们再没回来过吗?

青年:唔反正我没看见。

云离插话道:肯定回来过。他指了下褡裢,而且就是回来收拾时,其中一个人倒了霉,被拖去了干承家的院子里头。

云离说话时,苏瞳像听先生讲课似的盯着他。云离暗道自己说的又不是圣语箴言,苏瞳不用因此露出字斟句酌般的表情;被盯得怪不自在,云离轻咳着挥手道:我说完了,你接着问你的。沉吟半晌,苏瞳抬头道:哪一位是干姑娘的丈夫?他待干姑娘如何?

老妪:不知道,都不知道。那姑娘平时就呆在屋子里头,不出门,我们好不容易见她出来一趟,也听不到她说话。她肯定是个老实人,而且模样挺悄,娶了她的人本该有福气才对哎,其实兄弟两个来来去去没个定数的,顶好的姑娘,跟了他们中的一个什是委屈哇。

何止是受委屈。姑娘跟了兄弟俩,而今竟然没了性命。

云离想,作为知道女儿遇害的父亲,干承家杀人泄愤情有可原,若他是坐在堂上的监察台主部,首先要做的定是抓了那个跑掉的人来先问他的罪,而干承家就算手段残忍,量着他女儿这边,也会从轻处置。不过,云离写凡人命簿数百年,见惯了各色奇葩官吏,这会儿他虽然同情干承家,但要是湖州监察台的主部副部是那种不深究、图便利而囚了干承家就觉得可以息事宁人的官大人,云离也干涉不了什么。

云离三人原可以送了干承家去监察府就起身回蜀州修竹,毕竟邪尸以外的瓜葛,已经不属于云珏书院的任务范畴了。但当三人到了干承家那里,却不见干承家的踪影。

安静的屋子里,破剑嗡嗡嗡地出鞘,用缺了角的剑身挑开地上的杂物,扒出了一块篱笆式样的木板。随后,破剑插入木板缝隙,一挑,将一具不完整的骨架盛送到众人眼前。骨架由骨头碎块拼合而成,其零件无疑是干承家在腐尸中剔出来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骨架接合处精密、细致的丝线,竟是干承家这样一个粗糙的人缠绕上去的。

司命小仙俯身查看,道:姓干的是在做什么?

云离用绿光拂过骨架道:驱鬼。

起初云离以为干承家是在变态心理的驱使下剔骨留念,但现在他觉得,拼合骨架是驱鬼法事某一环节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终于感觉出来了,残损的枯骨中有迟到的巫师的阴气。

然而,管他干承家是在做什么,当务之急是找到他本人。

问邻人,只听得大家异口同声:他还能去哪,上山采草了呗。各位公子作何寻他?人是他杀的?嗨呀,我就说,他神经兮兮的样子保定是有问题的啊!

感慨过后,众人无非拜托云珏书院的公子千万要把那尸体上实则并不存在的脏东西处理干净,旋即竟事不关己似的,各忙各的去了。至于处置干承家,众人貌似怀的都是见到后踹死就好的心态,也不关心他一时半会儿会不会回来。

消息传到了山坡后面的屠夫那里。当云离三人动身向邻人们指使的山上出发时,屠夫和老婆追了上来,各自提着一把宰肉用的半人长刀。两口子激动非常,说他们为姓干的东奔西跑简直是瞎了眼,这会儿一定要马上上山,见了他就砍。

云离隐约间预感不详,怕两人在暴躁的情绪下会添乱,便依着屠夫的脾性道:等我们找他回来,你们把他吊起来慢慢砍,呃,凌迟也不错。你们就然而屠夫两人打定了主意要上山,双方只好折中,即屠夫两个人先冷静冷静,放下长刀,以带路人的身份领云离、苏瞳和司命小仙上山。

夏末的湖州,郁郁草木在山上生得狂野。形态各异的枝杈草枝舞动出了森然而诡谲的姿态,盘环曲绕者不啻鬼影。

许是受了琐事的影响,云离在心里对湖州山景评价不高,又下意识将其与蜀州风光相比,觉得这里少了修竹的秀丽。

加之随后突兀地在众人视野中冒出头的干承家,本能勉强用风姿别样褒美的景色,生生被这道裂缝彻底撕裂了。干承家背着一个箩筐,其中草药少得可怜,只铺了一层箩筐的底。

他见到专门来寻他的众人,也没有犯了事要掉头逃跑的意思,相反还走近了轰道:现在山上是你们可以随便上来的地方吗!你们认得准哪些是宝贝不?一路踩过来,我多少银子让你们给踩没了!

司命小仙好笑道:你不准别人上山?这里是你家后院吗!

干承家白眼:这山路还真就是我开的,我说不准就不准!

屠夫鼻孔喷气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悠哉悠哉地在这里拔你的草。少装糊涂,我问你,死掉的人是谁,你再清楚不过对不对?话说你到底还剩一条腿,自己走去监察台,也免得我们动手把你捆得很难看。

干承家变了脸色,避重就轻道:现在不采草药,等过了时令,我喝西北风啊?去年我跌了腿,在家躺了好久,只捡着了时节尾巴上的药,当成下等品卖话说回来,你欠我的钱,我还没找你讨!

屠夫:鬼知道你的叶子是下等品还是充数的杂草,拿来洗澡全身不舒坦!

干承家:我叫你们洗干净了再熬水来着,你老婆是不是嫌麻烦直接把草药下了锅,她自己明白。

屠夫老婆冷笑:合着赖我头上了。

干承家语言苍白地道:不赖你赖我?

司命小仙拍了下手道:绕远了绕远了。干承家,你随我们走一趟。

干承家无恃却也无恐:你们算哪根葱。你三个毛都没长齐,就天南海北管起别人的事来了。修仙的又怎样,修仙的比起各路真正的仙君天神差远了。他扫了众人几眼,不知怎的目光定在了苏瞳脸上,从古至今,所谓修仙者,修成的有多少?你伸一只手出来,数数你知道的人,我赌你五根指头都用不完。

姓干的拿一根指头对着苏瞳指指点点,眼见着就要戳上苏瞳的鼻子了。云离心头不爽,总觉着姓干的看不起他簿子里的人就等同于看不起他这个做司命的仙君,加之他还承袭了师父慕遮护犊子的毛病,当即被|干承家点燃了:苏公子修不修得成,岂是你能预测的?我把话放在这里,我说他修得成他就修得成。